先说故事的主人公之一何逸尘。
在银月国忠州城老区,一条破旧的青石街上,挤挤挨挨开着数十家店铺,旅店、杂货店、饭馆、酒肆等,一眼望去,幡幌招展,真让人眼花缭乱。
午后的阳光,照在一家店铺的招牌上,让“何氏杂货店”这五个字格外显眼。店里有个身穿黄衫,梳着条大辫子的中年妇人,手中拿着一把鸡毛掸子,背面斜对着门口,正擦拭着货架上的灰尘。
这位黄衫妇人,便是何逸尘的老娘,张氏。
不等张氏转过身来,一位蓝衣妇人已经走到门口,朗声道:“他婶子,还不转过身,大买主上门来啦。”
听见声音,张氏一把放下鸡毛掸子,转向来人,微微一笑,“哟,原来是林家妹子,妹子也难得来光顾俺家一回啊,不知要买啥,俺家锅碗瓢盆,扫帚刷子,但凡家用的,样样俱全,念你我街坊一场,给你来个九折优惠如何?”
那蓝衣妇人咯咯笑道:“俺是来买人的。”
张氏略微一皱眉,随即撇嘴道:“妹子开甚玩笑,俺家又不是大户,哪来的闲人?”
那蓝衣妇人笑了两声,反客为主地拉着对方往屋里去,接着虚掩了门扇,低声道:“他婶子,俺方才是说笑的。但有个好事,要跟你透露透露。”
张氏瞥了对方一眼,小声嘀咕道:“林家妹子,你神神秘秘的则甚?有什么话,直接说得了。”
蓝衣妇人还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伸着脖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似乎没瞧见想见的人,这才问道:“尘儿那孩子上哪去了?俺来,就是想把这桩好事,当面说给他听的。此事一旦说成,比你开铺十年还赚钱呢。”
张氏只觉诧异,尘儿不过才十五六岁,至今尚未学会一门基本功法,根本不能像别的武师一样,传道授业,赚取钱财。
但听对方一心打听儿子的所在,张氏猛然想起了发生在上午的事,皱眉道,“他早上出门送货,经过野猪林子时,不知遇到了什么,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大对劲儿,方才我让他到马大夫家去啦。那好事儿,你就先说与我吧,我待会儿转告他就是。”
蓝衣妇人双目微眯,脖子一扭,努努嘴,显得很是得意,接着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此事倒是成了。”
张氏心中越发惊讶,张大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他大婶,你且莫急,这桩好事啊,是这样的,请听妹子一一道来。”蓝衣妇人抓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接着道,“昨天有个手持白玉拂尘,身穿紫色丝纨,生得仙风道骨的老仙师,经过我家门口,和颜悦色地打量着俺家那小酒店。看他模样,倒像是位得道仙师,正游历人间呢。”
“得道仙师?”张氏心中暗暗称奇,这忠州城,可一直都是魔法师的天下,城中更有远近闻名的布雷德魔法学院,魔修们时常在附近进进出出,居然还有道家修仙者前来,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但她转念又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如非得道仙师,又凭什么敢来此地犯险?
“是啊,那老仙师笑眯眯地看了妹子两眼,说妹子华盖上喜气充盈,分明是吉星高照之相。接着掐指推算,说这几日内,俺家必有喜事。
妹子估摸着,俺家那小酒店儿啊,打开门儿起,就不温不火,难不成还能在最近几日,突然来一群大土豪,争着抢着往俺家住?此事,怕是休想!
再说俺家那口子啊,年轻时就没能投入大门派,找家大靠山,只得带着俺一路逃亡,如今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指望有甚喜事?
俺正想着,是不是这老仙师游戏人间,故意作耍的?
但俺看了看他慈眉善目的神情,转念又想,此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啊,俺家浩天,一直就聪明好学,连俺两口儿都弄不明白的,他竟然看不了几眼,就能看出名堂来。
就说三天前吧,不知他从哪弄来一部破破烂烂,扉页发黄的魔法书,看着看着,竟无师自通,学会了只有布雷德魔法学院的魔修们,才会使的‘魔力传声’!
他若想给他爹传音,俺就是屏住呼吸,细细探听,也个字不闻,可是他爹却听得一清二楚。反过来,他若想给俺传音,他爹也休想听见半个字。
想到这里,我便向老仙师说:‘老仙师,您莫非是说俺家娃可以托您老人家的鸿福,投到您老门下?’
那老仙师袖袍轻抖,淡然道:‘你所言不差,老夫从前闭门苦修,悠悠数百年过后,空有一身本事,却没个弟子继承衣钵,思来想去,便打算广开门庭,招纳一批弟子,传道授业。你家娃儿,乃天生聪慧之材,若能投到老夫门下,绝对是上上之策。’
俺登时大喜,连忙叫浩天出来拜师,怎奈他小子不知去了何处,一连唤了十几声,都无人应答。但想这种机会,只怕转瞬即逝,情急之下,便虔心乞求,求他千万给那小子一个机会。
那老仙师见我一脸惶急之状,只把大手一挥,笑道:‘无妨,你只告诉他,三日之内,务必到河西绿竹亭一趟,否则,休怪老夫闭塞门道。’
说罢,只把白玉拂尘一扬,身形便即飘到半空,那凌空虚度的架势,只怕连布雷德学院的长老,也难赶上。这且不说,当时俺一眨眼,只见一道金光,从他拂尘上飞出,张大眼睛一探,发现竟是只金皮袋,正朝俺面门飞来。
随即一个声音传入俺耳中,‘这只灵石袋中,装有灵石若干,权当老夫给他的见面礼吧。无论他今后是否拜在老夫门下,这袋灵石都归他所有。’
俺听出来了,这正是老仙师的声音,原来是他有意赏赐给浩天啊。
俺再度千恩万谢,甚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他老人家已经飘然离去,于是俺双手接过那灵石袋,略微一掂量,竟沉甸甸的,拿回家打开一看,共有三十枚。虽然俺不是修士,但也知道灵石的分量,一枚灵石,少说也值二十两银子呢。三十枚,岂不是六百两银子么?
俺家这小店儿,开到现在,也没挣到几两银子啊。
俺和那口子正为浩天欢喜时,发现灵石中飞出一张纸条,那纸条上说:他老人家正发宏愿,度化一百号人,不拘愚智,只需心诚,纵是朽木,也能雕琢。但说由于男女有别,他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若能助他完成这一宏愿,日后定有重赏。
俺与那口子先还有些疑惑,但细细一想,像他这般隐居已久的仙师,极少沾染尘缘,怎好意思敲锣打鼓地说要收徒弟啊,再说此地也算是魔法联盟的领地,他若大肆声张,多少有些不便。因此只好借助咱们这样的俗人,替他宣传。”
张氏听到这里,眉宇间透出一丝疑虑,正想说什么,却见那蓝衣妇人笑道:“妹子心知姊姊心存疑惑,怀疑这其间有何不妥。你可知道,咱们忠州城,原本也是道家联盟的领地,就连布雷德学院的上级单位,碧月堂,据说从前也是道家门派。修魔修道尚且不管,只要能修成正果,便是好事。再说如今道魔双方早已停战,这一层,也用不着咱们来考虑咯。”
二人正说着,那虚掩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位身穿玄色长袍的少年,高高的个子,相貌俊朗,但面颊清癯,脸上带着一丝不满,腰间革囊里,装着把锈迹斑斑的铜剑,一进门就朗声说道:“妈,我回来啦!”
这少年,就是咱们主人公之一的何逸尘,如今年方十六,原本想找个大宗门投靠,可是受了两次挫,信心也受了不小的打击。
且说他一次投师,对方是金巫教一位专修金系魔法的长老,因嫌他金系灵根浅薄,只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拒之门外,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背着行囊回家。
他第二次投师,是经林浩天撺掇,背着老娘,悄悄溜出去的。对方是破碎丛林一散修,据说此人精通萨满功法,呼神唤鬼,无所不能,只可惜此人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三顾茅庐,却一次也没见到踪影,没奈何,也只好放弃。
再说同城的布雷德学院,因为招生渠道狭窄,多数都是通过内部推荐,根本就轮不上,虽然近在咫尺,但跟远在天涯一个样。
张氏扫了儿子一眼,惊喜道:“我的儿,看样子好多了啊!马大夫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啊,真是妙手回春!回头给他送两斤——”
蓝衣妇人则仔细打量着何逸尘,没有急着说话。
何逸尘撇撇手,示意老娘不要说下去,接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妈呀,你还是别提啦,那家伙在给我把脉时,不知怎地,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我去扶他,他根本不让我碰,还硬说我是妖魂附身,他之所以跌倒,便是受我连累。他浑家听见了,不由分说,当下把我给赶了出来。”
“有,有这怪事?”张氏登时一惊。
“逸尘啦,听林婶说,你是不是妖魂附身,或是遇上了其它什么,只须片刻工夫,就见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