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白昼,便是黑夜。这夜和昼,中间是一层透明的屏障,距离是一个步子,或者说,触手可及的距离,人便从日光日白进入了漆黑如墨的世界。
没有风,听不到声音,静寂黝黑的世界,仿似与世隔绝。簌簌,是因为静寂了千年万年的世界终于迎来了客人。踩踏在枯叶堆积的大地,震荡起微尘四散。
淡淡的玄光亮起,照见了九个紫袍身影,也照见了周围数棵数丈挺拔粗大,枝繁叶茂的树影。忍住心里和身体的激动颤抖,但藏着袖袍里的手还有些颤抖。玄机道长地托起形似八卦的信物,目光火热地盯着玄光隐隐指向前方五百丈处。因为视力受限,不得看清那里是个什么状况,隐隐是一处狰狞的洞口。火热的目光终于复归于凝重。
星辰郎君凑近了看一棵株型端庄、虬枝苍劲的树木,形似雪松。才发现看似枝叶繁茂挺拔苍劲,却全身都是枯灰,全无生机的绿意。用手轻轻一碰,粗壮几丈高的树干,簌簌而倒,在地上枝叶树干通通化为一堆灰烬。众人闻声看去,星辰郎君不甘地碰了碰旁边几棵,还是如此。
尘埃灰烬散落漫天飘浮,一股苍凉,毁灭,恐惧和腐朽的味道萦绕在众人的心头。看到的都已死去,是因为岁月?可有一千年?还是毁灭?但为何没有倒下,仍旧挺拔身姿?没有生机,生长在昨日,等待今日的触碰,化为尘埃。
“可是要到了么?”
虹仙子仰望着半空中飘散的灰尘,轻轻地吐了口气。一枚落叶从她的手掌心中的飞起,如灰色的蝴蝶,又如羽毛,轻盈飘落,在落地的一刹那,无声地散开。
“信物现在指向前面的那一处洞口,应该是我等最终的目的地了。”玄机道长淡淡地道。说完竟没有理会众人,径直向洞口走去,后面是紫袍破破烂烂,形影不离的傀儡。
闻言即使是一众傲然于大陆的顶尖地位的掌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隐隐地加快了几分。
这时,凌先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出声道:“各位不要忘了‘极北冰川,火海难回,亘古凶地,法力剥夺’经过了冰原,火海,我等还要入凶地,面临可能法力不转的危境,按照这句话,前面遇到的真的是太轻松了哪有什么九死一生!”
因为担心突如其来的风暴,足足在冰原上行走了一个月时间。寒冷,对于玄机道长一行归真期顶峰的修士来说,实在不是问题。只需真元护体,再加上七星紫蟒制成的衣物,便可抵御。麻烦的是时不时遇上的冰原巨兽,与之纠缠斗法引起雪崩,冰川裂开才让众人防不胜防,懊恼。至于方向,有信物指引,加上运气好没有万里特大风暴,因而一路走来没有在此浪费过时间。接着信物真的带领他们在茫茫冰川雪地中的某处冰层下面找到了一处浩瀚火海。火海里面一大群火蟒,配合火海本身的火障,以致有几人受到程度不同的伤,没有受伤的几个也被纠缠得一身狼狈不堪,而最严重的的是血影老祖。他修炼的是魔功,心性不平,魔性靠法力压制,最易受到火毒影响。如果不是自爆了一道血影分身,早就失去理智,魔性大发,跟一大帮火蟒纠缠不休。最后花了半个月从各处险地辗转,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确实此行,只能说是凶险异常,迷踪复杂,没有信物指引,难以发现。除了虹仙子、血影老祖和崆峒上人,行走着众人看了看前面停下脚步的凌先生,没有理会。没有退路,前方万丈悬崖也是路,只是要跳下去寻路罢了。
走过他身边,嘿嘿说了句:“难不成你怕了,你还有路退?反正本座不管它凶地不凶地,最后活的是我!”
虹仙子停了一下,环视一圈周围那些挺立的没有生机的粗壮树干。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玄机道长手托信物前进的高大背影。什么也没说,只是眸子里映出淡淡的玄光。
而崆峒上人临走时,却诡异地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
“哼!”
凌先生本被血影老祖激起稍许恼火,不知怎的在看到那根手指时。忽地身体僵硬,心头如被冷风吹过。眼光闪了几下,哼了一声便跟了上去。只是不知这冷哼是对崆峒上人,还是因为血影老祖。
几百丈,不消盏茶时间。一座高百丈的小山耸立在八人面前。
小山或者是天黑的原因,看不清全貌,除了山呈墨色之外,给人普通至极的感觉,真的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地。但祖师们不就是进去了里面,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祖师们是否还活着,在等待他们的营救?
墨色小山下是一处约五丈高,宽两丈的洞口。洞口里面漆黑一遍,没有一丝亮光,伸手不见五指,凭借归真期的修为,才堪堪看到方圆五丈远。
‘亘古凶地’,‘法力剥夺’!
洞口处已无玄机道长的身影,想来已经进去了。七人站在黝黑的洞口之外,出奇地保持沉默,谁也没提为何玄机道长不等他们,想要一个人占据“入门之法”之类的问题。
或在思量,或在等待,或是紧握拳头。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身上,就像本来是白昼的世界,被黑夜所笼罩,变成了黑夜。因为,他们明白只要进了这个洞,一切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回头了。
呼呼,虹仙子耳朵微侧,洞口深处传来的原来是风,然后一丝微弱风迎面吹来,撩动紫袍轻轻摆动。暖暖的,就像春天来的时候吧。她觉得微紧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黑暗深处也许是能看到火吧。
想着这些,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她走了出来,走了进去。恍!黑暗的世界亮起一道银色的月光。
然后,蓝老怪全身游动着密密麻麻蓝色的小蛇跟在了身后。血影老祖一拍脑袋,似是刚从虹仙子飞进去的惊异中醒悟过来。八道血红色的影子刹那裹着他飞进了幽幽的洞穴中,黑暗中传来他的懊恼。“本座被这小娘皮超了,怎么还能被丑老怪抢先啊……”
其余几人不由地面面相觑,心间忽而平和了起来。‘亘古凶地’,‘法力剥夺’!
又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辈不甘当以逆天而上!
其后,或驾青光,或持金光,或就紫霞,走了出来,飞了进去。
黑暗如海,五颜六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犹如石子入海,泛起点点的波浪。却照见了这千年或者万年黑暗中墨色的小山,灰色的树干,堆满尘埃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