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静静立在仙舟之外,与宁凡相互对视,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这一人一兽所冻结。
那个有些书生气质的张路一失声道:“这莫非是那十大妖之一的九尾狐!”胖子微微皱眉,似乎早已知晓这妖深浅。表情僵硬,冷冰冰的陆寒握紧了手中的黑剑,莫倩芸则抓紧了胖子的衣袖,唯独叶依绮最是不同,居然坐下喝起茶来,一双美眸饶有兴趣的看着呆了那儿的宁凡。
九尾白狐看了宁凡一会后,缓缓地凑了过来,将它的鼻子凑到宁凡面前。白沂锡见状握紧了右拳,抬起左手正要隔空将宁凡抓来,却被这书生气质的少年拦住。
“师叔,您先等等,这九尾狐有些不太对劲。”
“呼。”白色的气被九尾白狐从鼻孔里呼出,笼罩了宁凡的整个脑袋。它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可它自己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些什么。
它退到后面,看了看小女孩和幽霜等人,又看了仙舟,宁凡依旧呆呆的杵在那里。它闭上了双眼,高高扬起头,在它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半月状的印记,散发出柔和光芒。
“轮回印!”
白沂锡与幽霜惊呼道!
没等众人采取措施,光芒在瞬间就把在场的所有人笼罩。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像是颠倒了。随即,宁凡感觉眼前的事物开始破碎,化作虚无,他在虚无之中看到一个男子,浑身煞气,他站在那里,好似有血海在身后翻腾。还有一个女子,身姿婀娜,带着一只小狐狸,虽然她面容模糊,但也能感受到那种倾国倾城的气质。
“我错了,你也错了,那些执念,你该放下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男子,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
“当年,我欠你一个拥抱。”男子的声音很冷漠,丝毫没有被女子所打动。
“但是,你无法阻止我。”
“我的修为阻止不了你,那用我的命呢?”
女子笑了,即便实在朦胧之中也能感受到她笑容的凄美。她松开了抱住男子的双臂,默默地看着他。
“或许,很久以后,有人会给你一个答案。”
她的眼泪滑落,滴落到地上,长出一颗树苗。这树苗疯狂生长,几乎是瞬间就化作一颗参天大树。并且,树上还生出无数藤蔓,一条一条缠绕上了男子,可这无论再多,也无法束缚住男子。这男子身躯一震,就有数不清的藤蔓断开,刷刷的落到地上。但这藤蔓数量众多,也牵制住了男子的步伐。女子对着小狐狸眉心一点,在小狐狸额头上形成一个半月状的印记。
“无相子说的对,一切都有定数。我们恩怨,未来自会有人帮我们化解,那个时候......”
女子再次微笑,她的身体慢慢开始石化,从脚底到腰部,最后直至头顶。
三根手臂般粗壮藤蔓从树叶中钻出,散发着微微的金光。刷!在刹那间就将男子击穿,两根锁住了琵琶骨,一根穿了心脏。
那男子怒吼,双手紧紧抓着藤蔓,拼命的撕扯,可是没有丝毫的作用。更多的藤蔓缠绕了上来最将他整个身躯都覆盖了,唯独还有双眼和额头部分裸露在外。
“你囚的了我一时,可你囚不了我一世!”男子挣扎着,扬天长啸。最后在藤蔓的拉扯下,封印到了大树的树根之中......
一切的虚无慢慢开始显化出事物,宁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处在了一处客栈之内。他的意识里明明感觉到刚刚发生了很多东西,可他仔细去想,忘记的却更多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放眼四周,原来自己处在一处客栈之内。客栈内的人不少,因为窗外下着不小的雨,大多行人都在这里避雨。
忽然间,一把扇子轻轻敲打了下他的脑袋,瞬间激起了他所有的记忆。他记得自己从小是被张府收养,后来跟着成了张路一公子的书童。而如今,他正要与公子还有一名叫陆寒的剑客前往仙宗拜师。
“雨变小了,小凡啊,我们该继续赶路了。”书生模样的张路一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轻言说道。
宁凡嗯了一声,收拾好行李,随着公子的步伐一同走出门,而陆寒怀中揣着剑,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三个人,翻山越岭。路上有穷凶极恶的匪徒,也有不少凶狠的猛兽。好在陆寒武功高强,才能处处化险为夷。当然,这一路他也受过不少的伤。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他们遇到了一个邪人。索性此人道行不高,陆寒拼尽全力,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他的绝技——天煞灭星,将此人人头斩下,不过他也命悬一线。宁凡一手扶着感染了风寒的路公子,背上还背着奄奄一息的陆寒。一连跑了不知道多少户人家,才得到相助。
那是一户很平凡的农家,收留他们的老农会点草药,而且心肠很好。为了救治陆寒,不但花了不少积蓄,还拿出了从山里采来的百年灵芝。这本来是为了给他女儿换嫁妆,不过为了救人,他还是拿了出来。
灵芝的效果很好,加上老农的医术也还不错,陆寒的危机最后总算是度过了,张公子在服用了几副草药后也渐渐好转。
在照顾陆寒与张公子的同时,宁凡也帮着老农干点农活。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老农对宁凡越发看好,有了想收他为女婿的念头。因为在宁凡他们没来之前,村中时不时会有男丁失踪,据说这一带有邪人在练邪法,掳走了不少壮男。宁凡想起在途中所遇到的那个邪人,大体猜到了不少,不过他并未告诉老农。
张公子听闻老农想要收宁凡为女婿的事后,也和宁凡谈过。老农的女儿长的也还清秀,所以张路一一直劝导宁凡,让他留在此地。不过宁凡还是拒绝了张公子,虽然他自己一直也想过平凡的日子,但一想留在这里,他的心中就会感到不安。
因为他常常会做一个梦,在梦里,他梦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这少年衣服破破烂烂,怀里揣着一只小猫一样动物。他跪在坟墓前,无声的静哭,漫天的大雪纷飞,而他孤寂一人。
宁凡很想去拍一拍这少年的肩膀,告诉他,一切会好。要是愿意的话,就和我跟随公子到仙宗拜仙人为师吧,等你会了仙术,就可以保护你认为重要的人了。
可是他做不到,这少年看似触手可及,但他却怎样都触碰不到。明明近在咫尺,其实远在天涯。
他觉得这少年和他很像。在没被收养之前,他和一个老乞丐在街上乞讨,老乞丐很好一有好吃好玩的都先给他。老乞丐说,他很像他走失的儿子。不过后来有一天,宁凡他病了,老乞丐四处求医未果,最后只能将他送到张府。
宁凡病好了,老乞丐也走了。他没有和宁凡道别,听府里人说,他是回老家去。虽然只是被地域所分离,但却也是一生难遇。宁凡找过他,不过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也是他想要去仙宗学仙术的原因。
几日之后,他们离开了,因为再过不久这里会迎来雨季,他们必须快点赶路。走之前,张公子将自己扇子上的玉佩送给老农,这块玉佩够他换十个百年灵芝。但这仅仅也只是表达谢意,毕竟对于救命恩人,他们拿命来还都是愿意的。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九个月了。在一个黄昏十分,他们遇上了一个怀抱着黑兔的老翁。难得在山中见人,张公子便叫老翁与他们一同吃点东西。老翁没有拒绝,还从怀中拿出一个酒葫芦。四人在竹林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对饮。喝完之后,老翁问他们几人为何在这山中。张路一说了缘由,老翁哈哈大笑,说是有缘有缘。随即他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扔,酒葫芦化作三丈长短。他又一挥衣袖,三人都飘到了葫芦之上,跟着他一起飞向了夜空之中。
玄岳宗,位于玄岳山之巅。此地山明水秀,鸟兽繁多,灵气更是极为旺盛。自从昆仑宗避世之后,玄岳宗便沦为仙道第一宗。
带宁凡来的名叫黑兔道人,在他的安排下,三人都拜到不同师傅。张路一当然被黑兔道人相中,陆寒被一个修剑长老带走,据说此人的修为乃是宗主之下第一人。而宁凡,则拜到一个弟子众多仙人名下。这仙人姓白,是个胖子,年纪已有两百多岁。修为不算高,宗内很多人都觉得他活不了多久,宁凡是他决定收的最后一个弟子。
胖仙人对宁凡很好,作为他的闭门弟子,宁凡受到远超其他弟子的照顾。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妒忌,但毕竟有胖仙人在,虽然他修为不高,但在宗内地位不差,也无人敢来对宁凡惹生是非。可他毕竟时日无多,在第五个年头,胖仙人终于支撑不住,他的大限已到,这是生命的尽头,无论如何也无力回天。
那天晚上,宁凡在胖仙人的床头守了整晚。胖仙人看起来很精神,和宁凡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他年轻时的经历,在人间的历练,与邪教的厮杀,还有和魔教的对峙。一直到了四更,床头的灯油都要耗尽了,胖仙人依旧很是精神了。他对宁凡说,他觉得宁凡和他年轻时很像,虽然资质很差,但有一颗善心,如今仙道之人大多急功近利,心中虽有善,但却越来越模糊。若不是他当年与邪道之人战斗时留下暗疾,他一定会为世间的正道尽力到生命的最后。随即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宁凡见他不在说话,便转身去添加灯油。可就在此时,那灯油却依旧燃烧殆尽,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最后的那丝青烟在熄灭之际缭绕于宁凡身前,久久盘旋,好似在留恋。宁凡静静地看着这丝青烟,在窗外的月光的照映下,显得十分清晰。可他越看着这青烟,他的心情就越是痛,他闭上眼,一滴泪珠落下。
“啪。”泪珠低落到地上,声音尤为响亮,回荡在房间之内。宁凡睁开沉重的双眼,抬起手点燃油灯。房间再度亮了,可胖仙人却再也不会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