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凌晨的什么时候是万物苏醒的时候。
是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我过去家住农村所以我知道,正是公鸡第一声叫的时候。
凌晨三点,窗外的鸟儿都会开始唱歌。
乾隆皇帝是我国寿命最长的皇帝,他的睡眠时间就是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非常规律。说实话,我也曾试过把睡眠时间这样调整,然而根本就没可能,晚上七点开始才是我最活跃的时间,大概到凌晨三点,听完鸡鸣鸟叫就正是我要睡觉的时候了。
今天凌晨三点,天还是全黑的。我困意正浓,突然公孙让嘤咛一声,我的神经瞬间又紧张起来,我忙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她脸色苍白,似乎还没有任何好转。
我问她伤口如何,她很痛苦地说了两个字:“疼……冷!”
我想她大概真的是流血过多了。我安慰道:“没事的,已经处理过了,很快就好。”
她嗯了一声,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我突然感觉到心疼。一个女孩子,这么要强,扮成男孩子也要领导大家和变异人抗争。却因为正直和那些曾追随她的人翻了脸,还因为救我而受伤,我却后知后觉,过了很长时间才为她处理伤口。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必然就是我的错。
当务之急,还是要帮她找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我整理了一下参谋长给我们准备的东西,除了药箱和武器之外,还有一袋干粮,基本上就是肉干和压缩饼干,两个装满水的一升容量的军用水壶,还有一些防水布,凡士林,驱虫喷雾,一捆绳子等等很多都几乎是生存必备的东西。没有刀,大概是他知道我有一把刀,不过说实话我真的不想把白鹿拿来做开路这样的事情。
面对敌人的追剿,我不知道我们能活多久。
天蒙蒙亮得时候,开始下一点小雨。
我身体并不算强壮,但是我知道我们必须继续行走,所以我把所有能带上的行李都挂在了身上,然后背起了公孙让。我知道我的背部不宽阔,而且因为我比较瘦,它反而是瘦骨嶙峋的,我知道公孙让一定很不舒服,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并没有另一个长得健壮的人在我们的身边,她的身边只有我。我把防水布披在她的背上,尽量保证我们不会被雨水淋到。她这样的情况,如果再被淋湿那可真是危险了。
这片丛林大概几十年都没有人来过了,战争之后,这样的丛林就越来越多。进入丛林深处之后就几乎见不到天空。这里有很多常绿树和竹子,现在正是换叶的时候,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树叶,走上去就能感觉到脚底是潮湿而柔软的,落叶之间有很多缝隙,蓄水之后,踩上去就会“噗呲”一声把水都挤出来,然后冒很多泡儿。这对我的跋涉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至少要比走在岩石地面上要好很多。
突然,公孙让笑了一声。
我喘着气儿说:“你醒了?”
她说:“嗯!”
我问她:“你笑什么?”
她说:“我看见你脚踩在落叶上把里面的水‘噗呲噗呲’挤出来很好玩。”
我说:“这有什么好玩的?”
她见我气儿喘不匀,就说:“你累了?把我放下里歇歇吧。”
我说:“不能歇,后面有人追呢,不赶快跑,被追上我们就死定了。”
半晌她都没有讲话。
我埋头走了一段路,说:“对不起,我太没用,还被人追,连累你了。”
她把头埋在我肩膀上说:“不,是我对不起你,从一开始就不肯听从你的劝告,还任性地跟你出来,要不是因为我的伤,你现在一定能走得更远的。”
我感觉肩膀有点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她哭了。
我突然觉得异样。没什么根据,就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说:“你别出声,好像有人。”
她顿时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那边有一棵粗壮的树木,它根部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心儿都没有了只存下树皮。
我说:“你得忍一会儿。我把你塞进那个树洞里。等下你别害怕,我就在这棵树上,你一定要淡定,我如果感觉到他们快要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的。”
树洞并不是很大,更何况我还需要把背包和武器什么的都放进树洞里去,这样就完全没有空间了,我又找了很多枯枝枯叶把树洞洞口给隐藏起来。
我自己则是爬上了这棵树,本来我体力不好,但是对应的我身体也很轻,虽然费力,但是我还是爬了上去,在树上,我就可以利用它枝繁叶茂来遮挡我的身体。
这时就能体现出下雨的好处,雨水可以掩盖我们的气味和痕迹,鼠人虽然嗅觉还不错,但是还没有灵敏到能在这样的雨天里发现我们。
藏好之后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就听见了非常明显的声音,是鼠人,还是很多鼠人。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不多时就能看见一大群长着灰毛的人不****不兽的东西匍匐在地面上跑了过来,后面有两个形象和正常人差不多的人跟了过来。
“快点找,用鼻子使劲儿吸气!这地方就这么大,不可能找不到!”
“该死的下雨天,把他们的气味都给遮住了,我们的鼠人还有一大部分都感冒了,这TM……”
“不只是下雨,还有这该死的落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春天的落这么多叶子,在我们家乡只有秋天会落叶!这该死的……一点儿脚印都没有。”
我的心儿提到了嗓子眼儿,但是他们似乎非常依赖鼠人的嗅觉,基本上不太会用眼睛四处看的。
最终他们骂骂咧咧地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才重新上路,向着追兵离去方向的反方向前进。
树洞里虽然潮湿,但是基本上淋不到雨,树上就不一样了,那时就感觉四周围都是水,我只要轻轻碰一碰树叶就有一大片水流在我身上。
公孙让说:“我能走,你放我下来。”
我就把她放下来了,但是她一用劲儿,似乎就要晕过去。我又忙把她背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能走,再没说要自己走的话。
这雨从白天一直下到傍晚。
我用防水布和几根粗树枝搭了个棚子,本想在棚子底下生个火堆,但是我想了想觉得不可以,夜间的火堆,这是多么明显的目标啊。
随便吃了点干粮,公孙头晕想睡却又因为冷而瑟瑟发抖。我只能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她想拒绝,但是我很坚持。
我揉了揉眼睛,这对我而言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晚,安静,偶有小声音,让人平静,但是不会让人感觉一无所有。这种时候最适合思考。
我在想,我们就这样逃的话,是不是真的能逃过去?逃过去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将去向哪里?
这是无果的质问。
其实我几天前就一直在呼唤老骨头,但是老骨头却再也没有理会过我,我也不知道他不理会我的理由是什么。我一直觉得老骨头从久远的历史中来,那他一定很厉害,但是除了把我祖宗的坟头上的土给变走又给变回来之外,我就基本上没有见过他使用任何法术。吃软吃硬不吃激,我虽然从他那里得到过很多信息,但是有些事情,他却咬死了不告诉我,比如说我的使命是什么?他不说,实在逼急了就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全然像个江湖老骗子。
夜到一半,雨又开始下,天上突然打了一个炸雷,把我吓了一跳。
公孙让醒了,先是“嘶——”一声,然后忙说:“没事没事!我不疼”其实她疼。
她问我时间,我说大概午夜了,说实在的我并没有能准确知道时间的方法,手机什么的早就没电了。
她说:“哦,你昨夜也没睡?”
我说:“是,不能睡,万一有人在这个时候来了我们就完了。”
她说:“你睡吧,我醒着。”
我说:“不行,你需要休息。”我感觉这个时刻我变得非常不正常,像是着魔了。心里想着我已经给别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绝不能再给别人带来麻烦了,不仅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还一定要保护身边的一切,为此我可以不睡觉,不吃饭,不喝水,可以冷,可以淋雨,可以被雷劈,死了也可以。
公孙让说:“你疯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理智的。”
我说:“随你怎么说吧,就算你现在不睡,我也不会睡的。”
她突然从后面抱着我说:“杨青,我知道你是理智的,我现在希望你冷静。”
如果有一个人想让你冷静,那你就冷静,冷静并没有坏处。
等我冷静了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累,一阵天旋地转,再也不能思考,就这样倒在公孙让的怀里,沉沉睡去。
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说:“是的,你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