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河畔边,金柳旁,有位青年正故作优雅的吟着诗——那个青年就是我。
在下姓莫,名问天。虽年仅十五,但在我们云栖坞,年满十六周岁就可以成家立业。所以我已然算得上是“青年人”。
此刻的我伫立在河畔边,面对着与诗中描绘一般无二的场景,却无奈的叹息一声——我的新娘,在哪里?
正当我叹息连连,大为感慨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低吼“莫小儿,你叹息什么,是不是嘲笑我来迟了,不讲信用?”
哪怕隔着愤怒,我也听出声音的主人,脸上瞬间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我慢悠悠的张开双臂,使劲伸了个懒腰,仿佛要把天地拥在怀里……
“艰难地”伸完懒腰,我又打了个哈气,边打边转身。打完哈气,脸上浮现的戏谑也默默的对上了那人的脸,然后……我愣住了……
我见到了衣衫褴褛的刚子……
其实准确的说,那衣服顶多算是连起来的一堆布条,缝隙中隐约可见已具雏形的肌肉。也许是愤怒的原因,再加上刚子的皮肤本就有些黑,他的脸在此刻竟然隐约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黑色!
我瞪大了双眼,下巴也开始脱落,原本的戏谑化成一脸的错乱。看着微微喘气的刚子,又扫视了他满身的“破烂”,我不禁脱口而出:“刚子,你……穷到去讨饭了?”刚说完我就后悔了,祸从口出啊!
果然,刚子一听这话,原本还是红黑色的脸立马黑的和黑锅底有得一拼……
“莫小儿,你才去讨饭了!我刚才被熊瞎子追了!”
我听到刚子的解释,却表现出一脸的不信:“刚子,你来迟了我也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熊瞎子身上?老实说吧,刚才去谁家鸡舍摸鸡蛋了?”
在我的印象中,丛林里的熊瞎子是恐怖的代名词。哪怕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在十五岁的时赤手空拳,也只有很小的几率能从此时正处在发情期的熊瞎子爪下安然无恙地逃脱。
刚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内心还是很细腻的,他察觉到了我眼中的不信,更加愤怒,但又苦于无法证明,只能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其实,当刚子说自己被熊瞎子追的时候我就已经信了,因为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起跟着村里的叔叔伯伯们大清早习武练身,一起去邻居家的鸡舍偷蛋……
我摸着良心说,这么长时间,他没有骗过我,哪怕一次!
之所以嘴上一直说不信,其实还是嫉妒心在作怪——刚子只比我大一个月,但他做到了我也许一辈子也很难做到的事情。虽然不甘心,可我还是为他高兴的,毕竟他是我兄弟。现在,我只不过是故意刁难他而已。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刚子,之前不是说好直接到这单挑的吗?你去丛林干嘛?”
原本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村里的人偶尔会去丛林摘点野果草药。但刚子听到我的疑问后,顿时从抓耳挠腮的变成了支支吾吾。
感觉到事有蹊跷,我脑中转过了几个小弯,随即干咳一声,面带微笑的走到他面前,亲热的打算拍下他的肩膀。哪知手未落下,他就后退半步避了过去。看着我投去的不解目光,刚子挠了挠后脑勺,略带歉意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看到你笑就下意识的向后退。”
我右脸狠狠抽搐了几下,然后迅速摆出严肃的表情,沉声对刚子说道:“刚子,你为什么要去丛林?必须说实话,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每一个云栖坞的人,你刚子是个不守承诺的小人!”
听到我的这番威胁,刚子彻底慌神了,急切的大吼:“我不是小人!我去丛林是为了帮小阑找发卡!她最爱的发卡上次采药的时候丢了,我只是想帮她找回来!”
我一愣,小阑?但我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那你找到小阑的发卡没有?”
刚子顿时垂头丧气的说没有,还没开始找就遇到了觅食的熊瞎子,等东绕西绕用了无数方法将熊瞎子甩掉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了。
听他说没有找到,我立马松了口气,随即上去就给了他一记飞腿。刚子手忙脚乱的躲过我的偷袭,惊怒的责问我干什么!
“我们来这本就是为了决斗,赢者明年就可以娶小阑。可你却私下里勾搭,你真是……真是个小人!”我快速说完,又是一记飞腿。
刚子自知理亏,没有说话,微微侧身避开,并且右拳紧握,对着尚未落地的我轰来!
我赶忙用手掌挡住,利用掌心传来的劲道又将空中的身体向后移了几分。等到我踉跄着地的时候,已经离刚子有一步距离……
我紧紧盯着刚子,防止他再次有所动作。并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轻轻地按摩有些发麻的掌心,我估计此刻手掌已经一片通红。然而刚子没有追击,只是和我默默地对视着。
河畔的金柳在微风的抚摸下优雅的整理着三千青丝,湖水也笑起涟漪,岁月的夕阳朦胧的将对峙的少年染成金色,却无法停驻……
眼看太阳开始下山,刚子率先打破了这缕平衡,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还打不打,天都要黑了,再过一会连回家都危险,万一不小心摔到‘柳主府’,连你的尸体都没法找到。”
听到刚子这么说,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柳树,它还在风中抚着发,显得如此美丽。
这株柳树活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哪怕云栖坞中最年长的“祖宗”,也只能告诉我们这株柳树在村子之前就有了。
知道柳树的人无不倒吸凉气,虽然云栖坞是后来搬来的,但也存在了不少的岁月。
村子存在了多久?就我所知,至少三百年!这株柳树活了至少三百年!要数十位成年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它一圈!每到夏天,绿荫可达近百平方米!
曾经云栖坞的人奉它为“柳主”,每到过年,村里最德高望重的先生都要和村民们一起祭拜“柳主”,场面庄严.圣洁。
原本这个场面将会一直持续,直到我出生十年前,出了事情,导致祭拜活动从那以后取消了。
据说当年祭拜完后,莫名出现了很多诡异的状况,先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莫名疯了,然后又有位张姓人家告诉先生,自己家的娃儿不见了踪影。
全村人听说后,帮忙找了一天一夜。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件事到最后是说孩子估计趁祭拜“柳主”的时候跑到丛林玩去了,也许已经葬身动物腹中。
可过了一段时间,村里渐渐传出柳树吃人的说法,原因是那个疯掉的小孩在梦里突然大喊:“柳主,别吃我!别吃我!”但是等他醒后又是疯疯癫癫的,所以也不知他说的“柳主”吃人是真是假。
虽然不知真假,但人心还是自私的。
等到来年祭拜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去祭拜了,祭拜活动也就这样不了了之。老一辈的人也告诉新人不要去“柳主”那里,因为那里有个困人的“柳主府”,死在里面连尸体都捞不回来……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刚子忍不住又大吼一声:“莫小儿,打不打,不打我回家了!”我一惊,瞬间清醒,刚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迷糊了?
想了一会,我摇了摇头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然后对着早已不耐烦的刚子笑道:“当然打!谁赢了谁才有资格娶小阑!”说完,我摆好了防御的姿势,因为我知道,硬碰硬我不是刚子的对手。但是刚子一旦攻击开来就会露出破绽,以不变应万变!
刚子一听到我说打,二话不说直接跨步上前,对准我的左膀关节处就是一记重拳!我赶忙的用手肘对上,一阵疼痛弥漫神经,力气真大……
…………………………
看着仰面倒在地上的刚子,我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刚子旁边,边擦汗边说:“你的技巧还是比不过我,四两拨千斤还是比你的蛮力高深……”
别看我说的轻松,其实刚刚我差点儿就输了……
刚子之前速度猛然爆发,直接闪到我身后,一脚踹在了我的右背上,差点把我踹岔气!
还好我借这个推力向前翻滚了一段距离,然后站起来助跑几步一个空翻也到了刚子的后面,不过我是直接一记手刀把刚子打晕……背后的脚印想必不浅,回家还要抹点药酒。
现在仔细想想,刚子当时应该是故意踹我右背的,因为左边有心脏……说起来,我还真是对不起刚子……
想着想着。我发现有些诡异,刚子那怎么一直没声啊,我手刀切他的时候用的劲并不大,不说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就是普通人也很快就能醒。难道刚子……被我……
我立刻转头看向身旁被打昏的刚子,结果发现,刚子一直在盯着我看,眼神是那么的诡异……
“你醒啦。”我松了一口气。刚子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我。
正当我想找个话题安慰一下他的时候,刚子突然仰头对天嘶吼!没错,就是嘶吼!声音好似婴儿的尖啸,刺痛灵魂!
我捂着耳朵,惊恐的看着刚子,还没开口,只见刚子突然跪坐着,双手举过头顶,接着弯下腰,俯下头,手掌贴地,好像在朝拜什么。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我看到的分明是一双妖异的狐眼!
刚子就那样跪趴着,头紧紧的埋在草丛里,我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脑中想着他在跪拜什么,那个方向……如果没错……应该是……“柳主”的方向!
就在这时,刚子有了动静,他的衣服在淡化,他的毛孔里钻出了长长的雪白的毛发,头发也变得雪白,他指甲变得尖锐起来,看到那长长的指甲,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等刚子的变化结束时,我看到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它是那样优雅。但是,它此刻正在一步步优雅的向我走来,当到我大腿边的时候,它突然咧开嘴……
“不好……”可是晚了,我的思绪被陡然打断——它咬住了我脖子上的大动脉,我的鼻腔里渐渐充满了血的腥……意识结束前,我仿佛看到它嘲弄似的眼神,她是在嘲笑我么?不对,她好像是想告诉我,一切,才刚刚开始……
“掌柜的,掌柜的,您醒了吗?您发小来了!”
我陡然惊醒,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掌柜的,您发小来找你了,您醒了吗……”
听到有人这么说,我下意识的问道:“谁找我?”
“他说他叫段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