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风雨袭人
余婉纯把湿漉漉的两个人带回了屋子里，屋内，睡着的小花猫竹苏似是很喜欢雨夜下的休憩。不过当它闻到雨水中的酸臭味道后，便很烦躁地打了个骨碌，迈着猫步，悄悄地走进里屋。
里屋里面，张小维和李行风脱下了衣服，露出精壮地上身。
他俩正看着屋内的一排排干净的衣服，要选一件穿在身上。张小维啧啧称奇，他没想到余婉纯还有收集这里衣服的喜好。这些衣服被余婉纯洗得干干净净地，除了有些衣物因为时间太久，变得有些破烂，很多衣服还是完好的，其中不乏他俩能穿的小号衣物。
竹苏不喜欢这吵闹的环境，转了几步后便出了屋子。
张小维小心翼翼地从鞋架上拿出了一双靴子，是反绒的黑色靴子，用华贵皮毛鞣制成的。张小维穿了进去，十分合适。之后便好说了，他找了一身适合自己的衣物穿上了身，马裤、条纹衬衣、黑夹克，还有一顶绅士帽。加上张小维的黑红头发，活脱脱一个昔日的贵族少爷。
收拾完备后的张小维，刚看了一眼他的师兄，便捂起了脸。
“哎呦我的天。”
穿得太不伦不类了，他把女士用的长筒袜当裤子套到了身上，还穿着一件宗教所用的大红色传道袍，最后套上了一双不知哪里来的皮手套。实在太惨不忍睹。
李行风刚刚一直在想镜鬼的问题，这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为何自己都逃出来了，那鬼魅的诅咒却还在他们身上应验。如果那鬼怪被释放出来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害。心中想着这件事，自然对选择衣服不上心了，自己也没发觉到穿得很奇怪。
于是，张小维又给他选了一套，侍从的服装。
穿好后，一主子一仆从的画面油然而生，而李行风却还没发觉，似是根本不关心穿着。
竹苏寻到了主人的寝室，它看见余婉纯拾起来一个跟人差不多大的长箱子，很是费力地背在了背上。辛苦背出来后，她把放在客厅里的那把精致的长琴，装在了身后的箱子里，随后又取了自己刚才用的那根笛子。
回身看了眼李行风，她淡然说道：“我出去一下，屋内已无余伞，盘中倒是有些咱们郡的小点心。待雨停了，我自会回来送你们回去，屋外很危险，你们是学院未来的栋梁，要在屋中好好待着。”
余婉纯轻挽了袖子，露出两段白净的胳膊，之后她便把头发披散，拿了个钗子簪了个干练的发型，秀气外填了分认真。
女生的气场转换是如此的自然，刚才还淑良温婉的余婉纯，突然就变换成了这么一个略显得倔强的少女。这多少让刚穿戴好的“一主一仆”震惊，张小维想说点什么，李行风这个“仆从”拦下了他，摇摇头。
遂放弃，余婉纯甜美一笑，寻摸出一把这镇子里的古伞，这是一把蕾丝花边的白伞，岁月在上面刻下了些暗黄色，一根伞骨还折断了，但是不妨碍这把伞的秀美。
张小维目送撑着一把遮阳伞的余婉纯优雅离去，他依旧听师兄的话，不发一语。
闻着空气里的些许酸臭，张小维终于忍不住了，他说道：“师兄！师兄！这古镇、地下的监狱、还有这凌云学院的师姐，很神奇对不对？还有烟海门的武者，他们也来做坏事了，李大侠，我们得去看看，不能让这么漂亮的姐姐一个人去啊。”
李行风想了想，说：“那死在地窖下的烟海门武者，你可还记得？”
张小维心里感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这个心理怪圈，便说道：“道不同，对方乃邪教之人，你那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救我。他死得不冤。”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同时想道，这顶多算是自我防卫，过失杀人矣。古往今来，因为一战二战、瞎几把战等等等而死的人，哪能每个都讲清道理？
“小维，帮我个忙，我想知道那烟海门武者的姓名，籍贯。有朝一日，希望能去他的家乡转一转。”李行风认真道，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样子，“所以你得出去，问问那些烟海门武者。”
张小维满脑袋黑线，张嘴吼道：“你是不是疯了！身在江湖，生死由命，你再这样早晚会出心理疾病的。师兄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尽，不对，等等……”
他琢磨了李行风说的话，说道：“姓李嗒！你为啥让我去问，自己不去啊，那些剑客一个能打死我十个！我才一阶而已，这不是让我送死么？”
李行风：“我答应了余小姐，不会出去。我李行风一向重诺，你刚才没答应她，所以这件事你可以做。”
张小维：“……”
小花猫竹苏现在烦躁，烦得都想逮几只老鼠解闷儿，面前这俩人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吵得让它睡不着，而且主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让它也有点郁闷。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走。”张小维气急败坏道，他从没见过这么蛮横地仆从，张小维刚才就把自己带入到华贵衣服下的身份里，于是便演上了。
张小维一步踏出房门，脑袋受了老天爷的淋浴。
两颗脑袋湿了，张小维看着同时跟出来的李行风，等着他的解释。
李行风有点无奈，说道：“师弟不听话跑了出来，我得把他捉回来，但是想要找到你，自然就得出门。我想了想，只能回来再和余小姐解释一下了。”说完后，李行风潇洒地一笑。
“哦，”张小维回答道，“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张小维开始往回走。
走了两步，张小维看着他师兄有点尴尬的脸，转过身来笑嘻嘻道：“走吧师兄，我开玩笑的。”
李行风：“……”
竹苏见两人终于走了，舌头填了填爪子，可以放心地睡一会儿了。但似乎这么一闹，它的睡意好像都没了。
……
……
某人，不，外人已经能客观地看出来这个人的面庞了，雨水稍稍冲洗了他的脸，这个人就是被打昏在地上的蔡师兄。那截香木的确很有效，他抬了抬被雨水打湿的手臂，“还活着，大难不死。”
这雨水来得及时，酸臭盖过了恶臭。这也是他醒来后，能保持清醒，不再迷瞪的一大原因。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哭没哭，脸上都是雨水，他感觉不出来。可能是哭了，是因为这雨水有点蜇得慌？他说不清楚。
“有点饿了。”他的心中蹦出来这么个想法，“得找点吃的。”大脑自动接上了这句话。
从身体见行动，把自己冰冷的脸从青石板的地面上“揭”下来后，赶紧用手捂了捂冻得发青的面庞。动了动腿，还能用。另一条腿，哦，也能用。
把两双腿调整到不会在起来时，别倒自己的程度后，终于在一次努力中站了起来。
稍微挪蹭了两步，捡起了遗落在地面上的剑，回头看了看刚才倒下的地方，雨水在那里冲刷了一地身上的污秽，留下了看起来很恶心的印子。那截被臭味弥盖住的木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好像没有让他的眼睛稍稍明亮。
一路上，蔡和的一半时间在想娘，另一半想娘做的吃的。终于确定自己眼睛里流出的是泪水了，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想道。泪水的流量盖过了雨水，一个中年男人雨夜中流泪，实在不忍直视。
幸好没有人再看，蔡和想道。他看着街上的树木，想找一颗南方才有的果子，解心中的饥饿，还须心药果腹才有用。
但是雨水中却走过来一个人，温和的面容，谦虚的走姿，加上那亲切的身体语言，这让蔡和师兄心惊胆战。
蔡和赶紧抹了把脸，不能让这丑态给别人看到，一个人是自由，有两个人便成了江湖。他的思想迅速脱离“悲伤”这种让他觉得很丢人的情绪，“褚滕安为人谦和，但是这不是个笨人，如今我虎落平阳，还是主动示好比较好。”他想道。
蔡和抱拳，张起嘴哈哈大笑，虽说脸颊还是被抻地有点疼，但还是故作豪迈地说道：“原来是褚师弟，终于找到我门的人了。”
“哦哦哦，”褚滕安谦虚地慰问道，“蔡师兄无恙就好，有蔡师兄这样的高手，我心终于安生了。咦？师兄，敢问可曾看见了马师兄？
“自从咱们到了这镇子以后，便不曾看见过马师兄，马师兄知道褚师弟如此忧心其安危，想来势必十分感动。”强忍着疼痛，蔡和把话说得极其漂亮，也算是拉下了脸，狠狠地夸了一把平日里只能算泛泛之交的褚滕安。
褚滕安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也不知道马刚在哪儿啊。”
“不好！”蔡和察觉到了危险，“你”这个明显不是敬语的字眼，以及马师兄的名字，就这么直白地从褚滕安的嘴里说出了口，让他觉得十分刺耳。
“噗！”一根钉子刺进了蔡和的胸膛，先是剧烈的痛楚，然后他的眼睛就模糊了，再也看不清前面的东西。
模模糊糊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一身腥臭，真是恶心，浪费我的一根钉子。哼，好好安息吧，要怪……”
再也听不见了，蔡和把最后的时光用来回忆家乡，那个经常晾晒渔网的小院子，还有枯坐在门下的老娘。
“再重来一次的话，不再做大侠的梦了。下辈子早点找个好婆娘，怀个大胖小子，让老娘开心点……”这蔡和脑海中的最后一句，这句藏得这么深的遗书，恐怕没人能捎到元江郡的那间院子里。
褚滕安扔了几张被雨水沾湿、不能用的纸符，就当是纸钱了。他还在寻找着那个让他兴奋不已的大机缘，仿佛下一秒就成了无人能敌的大高手。
这城镇、这明显是人类居住过的屋子，让他感觉到了不适应。在这里，即使旁边没有人，他也做不出来在密林里那桀骜嚣张的笑容，他保持着那谦虚的面庞慢慢走着，准备实现自己的计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