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朵醒来时正是正午,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翻开被子,只觉得一阵凉,便急忙的缩了缩寝衣,却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粗布上衣,这上衣粗糙的不比府里做粗话的下人穿的好多少。
她跳下床,觉得身子不像往常那样沉重,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正要叫人为她服侍穿衣,却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狭小简陋的屋子里,这是怎么了,娘亲呢?爹爹呢?她往窗外看去,只有雪融化后的一滩烂泥,那些繁花、古树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
“你说,这郜老爷送什么不好,非得把一个傻丫头送来寺里,这丫头还是真痴傻,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嘛,把怎么这储菀寺当什么了?”
她扶在窗前听瞪着两只大眼。
另一个在扫雪的僧人说了:
“哎,不都这样嘛,听说这傻娃在京城也很不受人待见,认识她的人都巴不得她赶紧滚远了好。”
另外一个僧人听上去说话倒没那么凶,但也是在冷嘲热讽:
“可不是嘛,连老天都不待见她,你没听见她昨晚咳得么?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先前那个说话的应道:
“要是能咳出来就好啦,看看她那心呀肺呀,是狼的还是狗的,看看她的心呀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黑。”
这时寺里的住持打断了他们的风言风语:
“你们不好好扫雪,在这胡说些什么?”
“见过住持。”众人齐声道。
郜慕朵看这些,便知道自己被老爷送进了储菀寺,只是不知何何时能回去。她想出去,但是又不会自己穿衣服,她四处翻翻,却发现只有一些粗布衣服,连同一些珠宝金玉全都不翼而飞了,她知道是那几个僧人拿去的,便想去理论要回东西,但又转念一想,她来到寺中,便已失了大小姐身份,如果跟那些人起了争执,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于是便忍下这口气。
住持见慕朵醒了,便走了进去,看到屋里被翻到乱七八糟,但也并没有生气。
郜慕朵不知面前的人什么来历,并不敢妄加言语,只是瞪着眼望他。
那住持披着身袈裟,缀满珠宝,慈眉善目,手里攥着佛珠,看样子并不是坏人。
住持身后又跟来了两个小和尚,手里拖着一些颜色老旧的粗布衣服,然后递在桌上。
那主持开口了:
“你且在这住着,有什么事情,老衲自会与你告知。”
也不知此话真假,慕朵只得点点头。
原来同慕朵一样被送至寺中的还有几个,但年纪都比她大得多,而且大多是士庶子女,有些是嫌家贫,偷偷跑了出来,有的则是因为犯了过错而被父母送至寺中,因此寺中有专为这些孩子所建的房屋,每日那些脏脏的孩子便在寺里“工作”,也就是在菜园、鱼塘劳动,并不算太辛苦,偶尔跟着武僧学习武术、剑法。
储菀寺建在平甄谷的深山中,地势较高、丛林环绕,远处时有雾气升起,远离尘嚣,确实是养病的好去处,但是对慕朵来说却不是那么值得欣赏的地方。
她年纪在园子里是最小的,时常有些孩子欺负他,那些孩子有些是村野出身,脾气急躁,言行粗鄙,胸无点墨,有偏好惹事生非。
一日,郜慕朵独自在园中玩耍,忽然一个皮肤黝黑长相丑陋的孩子来与她攀谈,慕朵见那个人样子丑,脸上都是污泥,便骂他是小叫花子,那个大孩子生气了,从枯树上掰下一条枝子便来抽打她,慕朵躲闪不及,被枝子抽中,皮肤上绽开了条口子,哭了起来,那个坏孩子却觉得有趣,越打越凶,慕朵疼痛难忍,想叫人,但是却发现没有一个人会来帮她,从此,就收了性子,再也不敢像往常在府中一样蛮横无理。
她在寺中呆了几个月,也变得同寺中的野孩子一样肮脏堕落,既不洗澡也不洗头,脸上、头发上都脏的连平常人家的孩子都不如,自从那个孩子打了他,欺负她的人越来越多,她便只好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因为她穿的衣服与那些男孩子们都差不多,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女儿身,其实她也不必隐瞒,但是内心却是以为如果别人知道她是女孩便会对她伤害的更加厉害。
她同其余六个小孩住在一间屋子里,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但却身强体壮力大无比,因此经常以武力要挟别人替他干活,做这做那,也会抢别人的东西来吃,甚至于会对屋子里那些样子好看些的行猥琐之事。屋子里还有个孩子十岁名叫水儁汐,长的细皮嫩肉,眉清目秀,但却有着稀黄卷曲的头发,他是贵族之子,跟慕朵一样,也是因为小的时候身患恶疾所以被送到寺中,儁汐身体十分赢弱,但却有着坚强的意志。
那个最壮的孩子叫虎子,平时只要一有空便去找他的麻烦。
水儁汐自小爱干净,他生在水乡,刚出生时通体透明,那时便被家族视为神灵,但后来他的父亲病逝,家族大权落在了贼人手里,为了防止他成年后夺权便趁他患病送了出去。
屋子里的孩子和僧众都唤水儁汐水儿,慕朵也叫他水哥,在所有孩子中,也只有他每天穿的比较洁净,而且头发收拾的一丝不苟。
他心怀大志,自然是不肯一生留于寺中,所以也像郜慕朵一样忍气吞声,尽管别人都说慕朵是“傻子”,但他却不相信,他叫慕朵“多多”,后来也有人跟着叫,因为大家觉得像这样的脏孩子叫慕朵太牵强。
一天夜里,他正熟睡,突然有一胖僧人在窗外“水儿……水儿”地叫他,他不知是谁,便走至窗前瞧,只觉得那人目露****,居心不善,他怕出去对自己不利,所以就没有理睬。
此后,每天夜晚都是如此。
又过了几天,他去佛像前参拜,正值傍晚,僧人们都去吃晚饭去了。佛堂里除他外一个人都没有,他一边参拜一边祈祷,正参拜完,忽然从佛像后闪出一僧面宽体胖,满脸淫笑,唤着水儿的名,儁汐一抬头,认出了他,他扭头便跑,那僧拽住了他的衣袖,他年幼无力,被他拽着不能动弹,只能用一双水波流转的眼睛望着他,那个僧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两只油腻腻的肥手顺势摸了下他的脸蛋儿,并且用手臂紧扣住他,儁汐动弹不得,只好用脚狠狠的踩他的脚,那僧人疼的捂住脚嗷嗷的叫唤,然后反身一个大嘴巴子把他抽倒在地。
“你敢辱我,我便要你性命!”水儿朝他吼叫道,记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那僧人却反倒更来劲了。
他用食指蘸着他流出的鼻涕眼泪的混合物,然后将其放到嘴里,仿佛在饮甘露蜜浆。
他一抱水儿,水儿就用牙齿狠狠的咬他,那僧人却毫不理会,将自己的腰带解开然后将水儁汐给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嘴里兴奋的喊道:
“我告诉你,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说着便将他横抱至佛像后。
水儿拼命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鞋履被除去,他大声叫喊着,但佛像却沉默着没有回应。
那僧人将他的袜子除去塞到水儿嘴里,用手指在他脚掌心描绘着,水儿吓得脚趾头都缩了起来,他害怕了起来,事实上他一直都很害怕,独特的气味使得他的脸色涨红,他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的起来。
他不禁回想,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悲惨,虽然到现在为止他才活了十年,但还是觉得无比的悲惨。
终于他停止了挣扎,正打算配合间,那僧人却放开了他,他看着那僧人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着躺在他裸露的胸膛上,他觉得胸膛上一阵热流涌过,流得如此缓慢,他不敢睁开眼,但却觉得那僧人不动了,直到他看到一把大刀的刀柄呈现在眼前,然后是一个瘦小的人影,这个人影是那么瘦小,是那么小,那么的小,对,这不是多多么!
他奋力推开淫僧肥壮的尸体,瞪大了眼睛望着“多多”。
他想喊那个幼童的名字,但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惊恐的余悸挥散不去,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记忆都涌现了上来,各种侮辱与痛苦。
他捂住脸痛苦。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远处阵阵阴风吹过,他看不清多多那可怜的身形。
终于,他仿佛接受了这一切,沉默的站了起来,然后将慕朵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
“他们都叫我‘傻五妹'。”
郜慕朵低声说道,仿佛是在自嘲般。
二人打算将尸体拖走埋掉,但是却拖不动。郜慕朵提议将他的尸首分开,于是水儁汐便和郜慕朵合力拔下大刀,然后将他的尸体剁成五六块,他们捡了块麻袋,将他的尸体装好,一只装了好几袋子。在此过程中,水儁汐时不时的抬抬头望望郜慕朵,却发现她一如既往的镇静,好像将此行为当作游戏一般看待。
他们为了怕血沾在衣服上,引人怀疑,便把所有衣服都脱掉,虽然时值早春,但还是夜色微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砍尸体时流了好多鲜血和肥油,血腥气味特别浓重,起初二人很害怕,但渐渐的也没那么可怕了,血溅在了二人****的身上,像穿着一件红色的礼服,慕朵突然一刀砍在肥僧肚子上,只听“哗”的一声,肥油溅了二人一脸,郜慕朵开始乐啦,笑的嘎嘎嘎的,笑声像夜莺与黄鹂鸟般,又像风铃一样清脆,是幼童才有的天真活泼的笑。
水儁汐起初不敢笑,但看到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尽管这笑并不意味着高兴愉悦,而是意味着嘲弄,并且二人时不时的开玩笑打趣。他将自己的手臂在刀刃上一蹭,一小股鲜血涌出,他随即将手臂抬至慕朵鼻前问道:
“你闻闻我的血香还是他的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