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彝十一年十月,江州军情告急,军饷未至,粮草空虚。西吴不知从何探知此消息,突袭江州,辅国大将军萧冶负隅顽抗,两军僵持不下。
令彝十一年十月三日,江州城内。
“既是背水一战,我更不能离开。”来人撩开门帘,大刀阔斧的走进书房内。
魏停扭头看向门边的女子,还未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便听见坐于主座的自家将军不怒自威的声音:“阿若,爹爹与你魏叔叔正在议事,你怎可如此无理闯入?况且,你留下做什么?你可知江州如今已被围一月有余,援军久久未至,粮草好几日之前却已没了……”话到这里顿了顿,语气颇为无奈地接着道:“阿若,不要任性。”
魏停听到这里也算明白了。援军未至,江州将破,明日即是背水一战。将军要将唯一的女儿送走,而小姐却不肯离去。魏停正要开口劝劝,门前女子却已上前一步,撩袍跪下。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做的煞是潇洒。魏停心中暗自叫了个好,又不免惋惜小姐不是男儿身。正自顾自的想着。被叫做阿若的女子开口道:“爹爹,左右我是不会离开的。况且率领援军的是十一叔,别人不可信,难道连他也不可信吗?”
箫冶扶额,叹道:“他自然信得,然……”话音未完,阿若复又开口:“既然信得。又何必将我送去寻他庇护。十一叔自会马不停蹄的赶来,解我江州之围!”
箫冶看着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满脸皆是倔强。正欲开口,她却又道:“爹爹,我知道你的顾虑。时至今日,若不与吴军一战,杀出个缺口去寻些粮食,即使这城不被破,城里的人都会困死在此。然而我军疲惫困顿,只怕此战乃是背水一战,是凶非吉。但您莫要忘记,我箫兮若是你箫冶的女儿,让我弃您弃全城将士百姓独自而走,绝无可能!”
此番话一出,魏停震惊。将军带着小姐镇守江州至今已四年有余,如今也不过是金钗之岁。然平素行事作风却随了将军,虽带着几分闺阁女儿的姿态却没有那股子的矫揉造作,反而洒脱得很。但是也从未像今日这样表现得如男儿一般。魏停起身,对着默然的箫冶抱拳躬身行礼:“将军,小姐的性子像足了您,认定的事向来不会更改。且让小姐留下,与停一起为将军压阵吧。”
箫冶兀自叹气,连连摆手:“也罢,也罢。阿若,你起来吧。既为箫氏女,便应担当我箫氏的责任。明日,你便跟着魏停坐镇城中。”复又起身扶起魏停,郑重道:“若是明日不敌,万望你尽力稳住局势,以待信郡王。阿若,也交于你了。冶,不胜感激!”
“将军严重了。末将定不负将军重望。”魏停再次行礼。
“好了,魏副将莫再多礼了,去着手准备明日事宜。阿若,你也回吧。江州百姓的生死存亡,一切都在明日了。”箫冶背过身去,不欲多谈的模样。
魏停与箫兮若一前一后走出书房。房外等候的微雨迎上前来,正欲行礼,魏停微微摆手示意微雨无需多礼,转身看了箫兮若半晌,似有话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令彝十一年十月四日,江州城门大开。箫兮若与魏停目送着甲胄加身的箫冶领着军队出城而去。而后两军对垒交涉,始终不见有何动静。相隔甚远,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良久之后,只见吴军统帅唐青及箫冶双双踏马而出,竟是单独打斗起来。
兮若越发觉得不对劲,毕竟她自幼随着萧冶习武,这四年又一直跟随箫冶镇守江州,与唐青率领的吴军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年幼,却也看得分明,唐青的智谋与她爹爹不相伯仲,然而武功决计是不及的。独战一举分明是百害而无一利。
兮若心中越发疑惑,又觉忐忑不安心神不定。于是侧头去寻魏停一问究竟:“魏叔叔,虽说两军对垒,统帅先战也无可厚非,然而唐青实力明显不及我爹爹,若是就这样被斩落马下,西吴大军岂不是不战而败?连我都能看出这是如此低级的错误,唐青这样的大将又怎会明知故犯?”
却见魏停紧盯着战场,脸色冷寒,眉头也越发紧皱。许久才听见他发涩的声音:“小姐,想必你也清楚,这四年西吴不时进犯,但有将军坐镇,就算是唐青领军也是无功而返。他们此次只围城不进攻,像是料着我军饷未至,军粮草空虚,只等着我军的粮草殆尽。并且,按照行军速度计算,援军早在三日前便应到了,却恰恰在此时失去音信。如今看来,桩桩件件皆不是巧合,他们更像是早早的等着今日一战。难道,他们的目标不在江州而在于……”将军二字还未出口,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前方变故横生。
本来箫冶与唐青手执缨枪相击数个回合,纵马相错而过。箫冶回马一枪直逼唐青心脏,唐青右手迅速挽过一个枪花,回枪格挡。箫冶复又借力打力刺出凌厉一枪。然唐青不仅不避,反而丢掉手中缨枪,赤手握住箫冶的缨枪。变故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斜后方旋身而来,指尖寒芒闪过,竟是匕首在握。箫冶武功再高,却奈何身受束缚且对方身法诡异速度奇快。饶是他,也只能堪堪避过心脏,任凭匕首全数沒入左背。
然而这毕竟是箫冶,纵是两面夹击,竟也还有余力。他右手奋力一甩缨枪,将唐青摔下马去,左手翻出一掌劈向黑影。不料这一掌竟是劈空了。短短几十秒内,那黑衣人已退出几丈开外。
箫冶身前是唐青,斜后方还有黑衣人虎视眈眈,形势陡然紧张起来。兮若与魏停大为紧张却又无力帮衬,一面盼着箫冶能够撑过去,一面又盼着信郡王能够尽快赶来。
此时箫冶正极力忍着伤痛,强自开口:“唐青,这样的伎俩也未必太令人不齿了!”唐青缓缓站起身来,连连冷笑:“箫冶,兵者,诡道也。这个道理还要我教给你吗?”
“诡道?你的确是要进入鬼道了!”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男子便已立在唐青身后。唐青心下大骇,此人悄无声息便至其身后,武功比起箫冶明显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刻只怕是必死无疑了。但心中自是不甘束手就擒,转身想要拼死一搏,回头见那男子唇角含笑,却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只一剑便贯穿唐青脖颈,诛杀了他。这边箫冶看清来人,当即松了一口气,晕死过去,跌下马来。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扶起箫冶,继而翻身上马且扬声道:“东殷的儿郎们,西吴主将已死,我军援军已至,且随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