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三和盛”的商队走后,吕仲蠡和周岱也一直没闲着,入商会、办理经商许可及后续手续、拜会这个、拜会那个加之商铺上的一些善后事情,二人一忙就是二十几天过去了。
一入秋,高原的天气很快就转凉了。仲蠡盘算着‘再过上几天占良该回来了,也不知他们一切顺利与否?’。
吕仲蠡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岱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东家,东北被占了!”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让仲蠡摸不着边际,仲蠡用眼睛盯着周岱:“那里被占了?”
“东北,咱们的‘东三省’被日本人占领了,据说东北军已经全部撤进了关内!”
“啊!这是真的?听谁说的?”
“今天我去省政府找人,政府里面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在说什么‘9.18’、‘9.18’的,据说日本关东军几天之内就占领了全东北!”
“那我们的政府有什么举动?”
“目前还不知道,这应该是南京的事儿,看吧,看我们的国民政府咋办吧。”
“唉!东三省刚刚易帜才两年多吧?中原的仗也才刚刚平息,国家又要乱一阵了。”仲蠡心情沉重地应了句。
“不过也有好消息,今天我又见到了省府的韩秘书长,将东家的遭遇又说了一遍,这次韩秘书长听得听仔细,并问了我与东家的关系,最后他说此事如果要省府下令重新审查的话,你们要出一纸诉状,先有诉求,省府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重新调查!”周岱道。
“适当的时候?”这是仲蠡听了周代的话的第一反应。
周岱紧接着道:“我当时就说了,秘书长,你说要适当的时候,省府的事情那么多,这我们要等到何时呀?能否快一点?韩秘书长沉思了一会儿,告诉我,就这个月,他要下到几个县去视察,主要是了解一下保甲制度的预备情况,目前已经定了两个县,那就把柳河镇也算上,到时候他去过问一下!”
“嗷,那你跟这个韩秘书长是······”仲蠡说到此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用眼睛看着周岱。
周岱立马懂了仲蠡的意思,补充道:“啊,东家放心,此话应该放的住!韩家与我们周家是世交,我太爷做碾伯县令的时候,韩秘书长的爷爷是衙役的班头,我爷爷与韩秘书长的爸爸是我太爷的学生,韩秘书长又是我爷爷的学生,当年与我父亲在爷爷的私塾一起学习,他的名字韩骥良还是入私塾时我爷爷起的,他比我小我父亲两岁,我一直叫他韩叔叔。”
“怎么没听静轩先生提起过这个人?”仲蠡还是有点儿狐疑。
“嗷,这我还真不太清楚,可能是叔叔那时还小,长大后就在外做生意,之后又到了你们吕家,所以他可能不是太清楚韩秘书长离开碾伯之后去干了什么,但这个人他是可定知道的!”
“嗷,是这样啊,那我就开始准备了!”仲蠡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这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吕仲蠡却不敢有丝毫的内心表露,‘看下一步人家能出多大力气帮自己吧!’仲蠡心里道。
吕仲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动笔,他仔细回忆了‘吕家通匪’事件的整个经过。将事件的过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在自己的脑子中过了三遍。最后又补充了一些比较有力的证据,并举出了可以证明自己的当事人。成文后,他有反复斟酌了几遍,认为时间、地点、证人、证据都十分清楚后,又将姚均的供词附在了后边。之后,他第一时间找来了周岱,让他先看看,仲蠡只提出一个要求:你帮我斟酌斟酌,是否条理清楚,有理有据?
周岱接到手上跃入眼帘的是工整娟秀的字迹,仔细阅读之下文词简练、条理清楚、有理有据、词语行文谦逊中透着自信!周岱一口气把诉状看完:“我看没有任何问题!就这样吧。”
“那好,就烦劳周掌柜代为转呈了!”
“东家不必客气,我今儿个就把诉状呈给韩秘书长。”
周岱拿着诉状要走,仲蠡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常例’打点?”
周岱连迟疑都没迟疑:“不用!”
周岱走了,仲蠡的心似乎也跟着周岱离开了自己的躯体,这种感觉他还真是从未有过······
一连几天秋雨,使得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小院东南角的那棵老杨树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树枝在秋风中微微摇晃着,时不时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地上被金黄的叶子稀稀落落地点缀着,天气仍未放晴,深秋的凉意迫使人们加厚了衣裳。
时近中午,周岱从商会回来,端着肩膀,两只手相互插在衣袖中,脚上沾满泥水,棉长衫的底襟上都被泥水浸透了。一进门,就跑到火炉边一边伸手烤火,一边对着仲蠡道:“东家,我看弄不好大家的生意会受到点儿影响!”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仲蠡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看着仲蠡没接话,又道:“听商会的人说,现在北平、天津等地已经满是东北的难民,尤其是东北跑出来的学生,整天价请愿游行,要求政府收回东三省,形势动荡,北平、天津的商家也受到了影响,学生们已经开始号召抵制日货了,据说个别卖日货的商家还被激进的学生给砸了。”
“这消息是如何得来的?”仲蠡也是吃了一惊。
“廖家商队的人回来说的,这些都是他们亲眼看见的!”
“嗷,那是严峻了!”
“好在立勤他们没走天津这趟线。但听说现在东北的流亡学生已经到了南京、上海和西安,估计武汉也会有,有点让人担心呀!”
“这儿的商队有没有走华中这趟线的?”仲蠡问。
“好像没有。”
“那我们就只有等了。但愿立勤他们平平安安!”
正说话间,一个伙计来报:“东家、周大掌柜,马掌柜回来了!”
仲蠡、周岱一听到这个通报,悬着的那颗心稍稍有了些许安慰,立马来到门口相迎。只见商队的伙计们各个兴高采烈,见了仲蠡和周岱情绪高涨地打着招呼:“东家好?周大掌柜好?”
仲蠡、周岱一一回应着大家:“好,好!大家也都好吧?这一路上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收获也好,东家!”伙计们异口同声地抢着回答道。
这时,马占良从忙碌的人从中赶了过来:“东家、周大掌柜,这次非常顺利,在甘南我们还受到了吉太加大公子的特别优待,这次经商的税款全免!还特别转告商队说索南嘉措头人希望商队定期道甘南草原来,搞活流通,并告诉商队甘南民众的生活喜好,什么东西是他们急需的、什么季节需要什么,我们下一次再去甘南就有的放失了。”
占良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话,脸上露着娃娃般的喜悦。
“这可太好了!大家辛苦了。”仲蠡也被大家的喜悦感染了。
周岱此时已经将在家的伙计也都叫了出来,帮着一起从牲口的背上卸货,一阵有序的忙碌之后,看着商队带来的货物已经全部安顿停当,占良来到房中给仲蠡和周岱交账,粗略一算,光大洋这一次甘南执行就净赚三百多,如果再加上再加上带回来的货物,最少可净赚五百大洋,这真是一次收获颇丰之行!
看着占良脸上的喜悦,仲蠡问道:“路过小河村了吗?没回家看看老娘吗?”
“看了一眼,留下了一点儿钱,老娘身子骨还挺硬朗,再三告诫我跟着东家好好干,别为她分心。”占良道。
“哎呀,得在适当的时候把老人家接到西宁来,占良,你也该成家了,上次吕家遭难,你带头将成婚的钱拿出来帮着吕家,耽误了婚事,这一晃都还三年多了吧?今年春节我一定给你个长假,回去将亲事办了,这样大家就都放心了!”仲蠡道。
占良感激的看着仲蠡:“这不着急,东家。老娘身体还好,我那没过门儿的媳妇一直照顾着,所以我才能如此放心,等咱们的生意做大了,有了闲钱的时候再办此事不迟。”
“你别再找理由了,就这么定了!”仲蠡道。
周岱这时已经把这次经商的账目全部核对完毕,并把带来的货物一一清点上账,进得屋来:“东家,给伙计们发两天假吧,让大家回家去办办自己的事情。”
“好,先让厨房给大家准备好午饭,放假的事儿你也一并吩咐下去吧!”
周岱出门交待去了。
“立勤他们有消息吗?”占良问。
“没有,唉,你还可能不知道,东北被日本人占领了,现在北平、天津、河北局势也是一团糟,流亡的东北学生在游行请愿,东北的难民也没法安置,有些商户因经销日本货被请愿的学生砸了店铺,谁也说不准这东北的流亡学生到没到武汉,立勤他们会不会受到冲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你们刚刚动身没几天的事情。”
“我们的国民政府有啥举动没有?”
“周掌柜整天在商会和省政府了解此事,目前还没有过得去的说法。”
“那下一步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各方各面,我们的生意会比以前难做了!”
“肯定会受影响,但影响到什么程度现在还很难说!”仲蠡不无忧虑的说道。
占良还想问点什么,仲蠡看着占良疲惫的双眼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你刚刚回来,一路辛苦,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时周岱吩咐完了伙计放假的事儿回到屋里:“马掌柜一路辛苦,先带着大家去吃饭,午饭就简单点儿,吃完午饭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咱们弄上几个好菜,庆贺庆贺,一来庆贺‘三和盛’迎来开门红,二来庆贺占良平安归来,算是给马大掌柜接风洗尘。”
“那好,晚饭吩咐厨房弄几个硬菜,让没回家的伙计都乐呵乐呵!”仲蠡接话道。
来吃午饭的伙计一听说晚上东家要摆宴席犒劳大家,几个原本打算立马回家的伙计干脆取消了回家的打算,厨房里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东家给大家放了三天假,明天一早回家不迟!’只有两个家远的伙计当面跟周岱告了个别,午饭后动身了。
周岱计算了一下留下的人数,吩咐厨房按两桌准备晚饭,厨子答应一声带着两个伙计上街购置了当晚的食材,太阳偏西的时候,两桌丰盛的饭菜已经准备妥当。
摆酒席可说是最古老的一种社交手段。平时不是太熟悉的人之间,往往会通过一次酒就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三和盛”的伙计与东家之间,伙计与掌柜之间,伙计与伙计之间都是刚刚聚在一起,彼此之间还没到非常熟悉的地步,所以酒席宴的开始气氛比较沉闷。两桌酒宴,都摆在正房客厅之中,靠里的一张八仙桌宽宽松松地仅坐着仲蠡、周岱和占良三个人,下手的桌子是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挤挤插插地坐了十五个人,仲蠡再三邀请大家坐过来几个人,但伙计们都愿意挤在下手的桌子上,谁也不愿意做到主桌上!
周岱看到此对仲蠡道:“不要强求大家了,这样坐他们自在!”
仲蠡也就不再坚持了。
看着菜都上齐了,周岱悄声对仲蠡道:“东家说两句吧!”
仲蠡端起酒杯,站起身:“今天是咱们‘三和盛’的一个好日子,第一桩买卖开了个好头,大家平安归来,这里我先敬占良掌柜和所有的伙计们,祝大家次次出行都顺利,祝我们‘三和盛’买卖兴隆!”说着边一饮而尽。
占良、周岱也紧接着站了起来,同声道:“多谢东家美意,大家一起干了这杯吧!”
伙计们也呼啦一下子起身道:“多谢东家美意!”大家一饮而尽。
占良给仲蠡斟满了酒,仲蠡端起杯:“这第二杯我提议大家敬周大掌柜,这些天一直在为‘三和盛’的事情奔走,没有周大掌柜我们‘三和盛’绝不会如此顺利开张营业,周掌柜辛苦了!”说着又是一饮而尽。
“周大掌柜辛苦!”伙计们应和着干了第二杯。
周岱也赶紧起身满饮了这杯酒:“多谢东家厚爱,周某只是尽己所能罢了,不值得如此赞誉,惭愧惭愧!”
仲蠡紧接着举起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我要敬现在仍在外奔波的立勤掌柜和他带领的伙计们,祝他们一路顺利,平安归来!”大家又是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酒量小的伙计眼圈开始红了,丁海青更是夸张,不但整个脸红得像个猴腚,连脖子都红了。人们常常以为喝酒脸红的人酒量小,其实这是假象,有的人一喝就脸红,红得很夸张,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酒量,丁海青就是这样的人。趁着周岱招呼大家吃菜的空档,丁海青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到仲蠡身后:“东家,我敬您一杯!感谢东家给了大家一个机会,让我等凭自己气力吃口安生饭,让丁某能够养家活口!”
仲蠡稍一迟疑的功夫,占良起身伸手挡住了丁海青:“海青,占先了呀你!周大掌柜还没给大家敬酒,你就跑过来敬东家······”
还没等占良说完,丁海青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一低头,做个鬼脸,弓着身子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引得大家一阵欢笑。
周岱又招呼大家吃菜,垫垫肚子,看着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周岱提议:“占良掌柜为咱们‘三和盛’做成了第一单生意,是不是该让他给大家敬一杯呀!”
伙计们异口同声:“好!”
占良知道这是周岱有意抬举自己,赶紧站起身来:“周大掌柜是咱们‘三和盛’最大的功臣,‘三和盛’能在西宁顺利开张,周大掌柜居功至伟,马某只是一个跑腿儿的,水泊梁山能成大器,没有智多星吴用行吗?”
伙计们又是异口同声:“不行!”
“那好,周大掌柜就是咱‘三和盛’的智多星,所以还是周大掌柜先来吧,我紧跟着就是了。”
仲蠡此时也用眼睛看着周岱,那意思也是赞同占良的,因此周岱也就不推迟了:“那好,周某就承其美意,我这里要先敬东家一杯,说句实在话,别人在能,没有东家就没有今天的‘三和盛’,这第一杯敬东家大家说好不好?”
“好!”
酒席宴就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着,一个时辰过后,酒桌上的人们仍然亢奋着,今天的酒好像不醉人。仲蠡、周岱、占良三人成了今天酒桌上的焦点,但凡有一点酒量的伙计都主动敬酒,三人也是超水平发挥。占良的酒量不是很大,平时不太喝酒,但今天确实豪气十足,来者不拒。仲蠡是可以喝酒的,周岱这还是第一次与大家如此喝酒,仲蠡也不知道他能喝多少,本想替他二人挡一挡,但看着着场上的气氛,也就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场上几个活跃分子已经基本上消停了,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仲蠡看了一眼周岱和占良,二人会意,周岱首先站起身道:“今天是为了占良平安带队归来的庆功酒,大家都很高兴,这里我再提议,我和东家敬占良掌柜和大家伙儿一杯酒,酒这里还有,没尽兴的还可以继续高兴下去,来,咱们同饮此杯!”
这意思很明显,酒宴该结束了。除了三个已经趴在桌上的伙计外,其余人等都站起身端起了酒杯,丁海青今儿个是超量了,刚站起来就晃了两晃,腿一软差点儿摔倒,筷子被打掉到地上,人幸好被旁边的伙计架住,杯中的酒也撒了一地,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酒杯,舌头已经大了:“喝,这杯酒一定要喝!”
酒干了,伙计们知道这是该散席的时候了,仲蠡开口道:“难得今儿个大家伙如此高兴,我和周大掌柜、马大掌柜都喝多了,尤其是占良掌柜,他平时根本不能喝这么多酒,所以我们先去休息,想再高兴高兴的可以留下再喝点,但不要过量,厨房里还为大家准备了热汤,感觉难受的人可以喝上一点儿,解解酒,海青今天喝得不少,一会儿别忘了把他掺回去,照料好!”
“我们也喝好了,也不能再喝了!”伙计们同声道。
这时厨子把烧好的解酒汤端了上来。
周岱道:“大家喝口汤,压一压酒劲儿,缓一缓就休息吧。”
听得此话,两个伙计赶紧上前给仲蠡等三人盛了碗汤,大家将热汤喝了,能自持的伙计搀扶着喝高了的离开客厅,回伙计们的宿舍,周岱感觉自己还好,对仲蠡说要回家去,仲蠡、占良与周岱出得门来,立刻感觉一股凉气,天已经很晚了,夜空中布满星斗,一阵微风吹过,占良立马感觉腹内有股子力量往上顶,没走两步就哇的一口,吐将出来,仲蠡赶紧过去帮着占良捶背,让他吐得更舒服点儿,周岱则到厨房弄了碗热水并加了点儿蜂蜜,让占良喝下。没走的伙计也赶紧过来帮着将占良扶回了占良屋内,几个伙计将占良安顿躺下了才离开。
看着天儿太晚了,仲蠡对周岱说:“周掌柜今晚别走了,你就睡在我屋,我看占良不会舒服,还要吐,我留在这儿看着他!”
周岱道:“东家你去休息,我来照顾占良。”
二人为此争执不下,后来周岱干脆道:“占良这屋也还够宽敞,这炕虽不大,但我三人也睡得下,都赔占良吧!”
仲蠡也只好如此。
马占良今晚的确喝多了,大大地超过了他能承受的量,躺倒炕上没几分钟就要吐一次,后来将苦胆都吐了出来,将仲蠡、周岱忙的不亦乐乎,一会儿给他喂水,一会儿给他倒痰桶,占良还一个劲儿地说不用管他,他自己能行,一个劲儿地说不好意思,让东家和大掌柜麻烦之类的话。仲蠡、周岱则一边服侍着占良,一边安慰他不用客气,这都是应该的,等车轱辘话不知说了多少遍,直到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占良才安稳睡去。仲蠡、周岱看着占良消停了,二人这才在他的旁边躺下,一会儿便传出微微的鼾声······
连续几天的阴雨将中秋刚过的天气推向了初冬的临界点,四周的山上已经被一层白雪覆盖。平川里雨夹着雪淅淅沥沥地落到地面,很快在地上融化,把本来就十分泥泞的地面变得更加泥泞,人们不得不卷起裤脚,掖起长衫在路上行走。
当太阳再次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笑脸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人们加在身上的衣裳已经不再多余。
半个多月的休整,占良和他的商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着天气转晴,占良迫不及待地来跟仲蠡要求:“东家,我们可以出发了!”
仲蠡看着占良着急的样子:“就你急,这天儿刚放晴,你就急不可耐了?”
“不是我着急,这十几口子人,一天没事干,光是白吃白喝怎不让人着急!”
周岱这时走进屋来对二人道:“天儿我看这是要彻底放晴了,牧区的宰杀季节就要过去了,我看赶紧让占良他们上路吧!”
仲蠡一听就笑了:“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
周岱一愣:“什么商量好了?”
占良也笑了:“我刚跟东家说赶快让商队上路,你就来了,咱俩说的是同一个事儿,不是商量好了吗?”
周岱道:“伙计们休息了这么多天,大家也有点儿着急。”
仲蠡道:“那就如你二人的愿,占良,你让大伙准备准备,看着明后天那天合适就动身吧!”
占良高兴地领命去吩咐伙计们准备去了。
屋内只剩下仲蠡和周岱二人,周岱道:“我听说韩秘书长已经从下面视察回来了,一会儿正好有点事儿要去商会,我顺便去省府打听打听,咱托韩秘书长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仲蠡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伙计跑来通报:“东家,省政府一官员求见周大掌柜!”
周岱一听,赶紧向门口走去,省府来的是一个办事员,见了周岱就说:“韩秘书长请你和你的东家到他那里去一趟!”
周岱赶紧问道:“秘书长让我俩何时去?”
“就现在!”
“那好,您先回去说一声,我们马上就到!”
周岱回身来到仲蠡屋里:“东家,韩秘书长叫你我马上到他那里去一趟,估计我们托他的事情有了眉目。”
“现在?”
“现在!”
吕仲蠡的心猛地紧张了起来!结果会怎么样呢?
“要不要换一身衣裳?”周岱提醒道。
一句话打断了仲蠡的思绪:“是得换身儿衣裳。”自己身上这身儿衣裳已经显得破旧了,穿这身儿去见人,尤其是韩秘书长这样的人物显得不尊重,所以仲蠡赶紧拿出自己的一身儿平时不穿的干净衣裳换上,有整理了一下头发,照照镜子:“周掌柜,这回可以了吧?”
“我看可以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事情我过问了,也做了调查,事实与诉状上陈述的也基本一致!当事人也最终承认在做出决定时欠有力的证据,事情处理的有点儿草率,因此,现在已经撤销了对吕家父子的通缉,
二人出得门来,快步向省政府走去。周岱还时不时与路上的熟人打个招呼,吕仲蠡则一直猜想着这次会面的结果,到现在,说句实在话,吕仲蠡的心里真真地让这个消息弄得七上八下的,来到省政府大门口,那个来报信儿的办事员已在门口等候,见了二人直接领到了韩秘书长的办公室。
一个办事的官员正在等待韩秘书长审阅一份文件,办事员进去通报了一声,韩秘书长吩咐请二人进来,办事员把周、吕二人请进办公室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后,就转身出去了。
韩秘书长很快审阅完文件,打发走了那个办事的官员后,对周岱道:“周贤侄,你看,这一天到晚是忙不完的事儿,这位就是你说的当事人吕东家吧?”
周、吕二人赶紧站起身来,周岱点头道:“是,是!”
“一表人才吗?看着就不像一个作奸犯科的人!”韩秘书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仲蠡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周岱赶紧回道:“吕东家三代经商,我们两家也是两代人的交情,家里就没出过不遵纪守法的人!”
“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那份诉状是你的手笔吗?”韩秘书长对着仲蠡道。
“是,是出自在下之手,文笔粗陋,让秘书长见笑了。”仲蠡道。
“过谦了!文笔顺畅,说理明白,有理有据!我是看了你的诉状之后才对你的事情动心的,小伙子,年纪轻轻,一手好字,人才呀!”
“哪里,哪里。秘书长过誉了!”仲蠡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盯着这位韩秘书长,心想‘怎么总是在边缘问题上揪扯?’。
“坐下,坐下。”韩秘书长此时已经看出了吕仲蠡的疑惑。
这时,有办事人员端上了茶来,韩秘书长道:“喝茶,先喝杯茶!”
周岱此时有点耐不住了:“秘书长,事情是不是遇到了难处?”
韩秘书长沉吟了半刻:“你们的期望是什么?你们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仲蠡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次来就是听结果的,当然是一手全部解决了是最佳呀!该反正得反正,该处理的处理,至于最终结果,仲蠡也预想了好几个!事实不是很明白了吗?怎么现在反倒问起我们来了?吕仲蠡此时是一肚子的疑惑!
倒是周岱的反应还算是及时,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秘书长此次下去没来得及过问此事?”
“这次下去,正赶上连阴天,在柳河镇的时间还算是比较充裕的!”
“那是不是给秘书长带来了许多麻烦?”周岱紧接着问。
“事情倒也还算顺利,到了柳河镇,接待我的是马团长,马占江吕东家应该认识吧?一问起此事,占江团长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吕家通匪之事,说来他们办得也比较草率,现在看来证据明显不足吗!但在当时那个情形之下,他们也确实是被剿匪失利弄晕了头,所以······”韩秘书长说到此把话头停住了,用眼睛看着吕仲蠡。
“那最终结果是?”周岱迫不及待地问。
看着仲蠡一直没有出声,韩秘书长接着道:“也是你们有运气,现在各地正在大力倡导蒋委员长力推的新生活运动,整治地方、整治诉讼、平息民众不满,发展地方经济,保障民生已经成为时下的主流,马团长也是刚刚从省里参加了一个多月的学习培训,这些他都明白,所以,案件很快得到了重新调查,结果,吕家通匪之事可以说是子虚乌有,始作俑者姚均县长也承认当时办的草率,没有切实证据,按理说政府对错误的案件应有一定赔偿,但现在看县政府的经济实力也无从谈赔偿之事,这都要吕东家多多体谅了!”
吕仲蠡听到此时已经全明白了,韩秘书长这一通官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呀,此时他很想问一问,制造冤案罪魁祸首难道就此逍遥法外了吗?但转念一想,此时此刻问这话不合时宜,因此话锋一转问道:“那家父和我可以说现在不是负罪在逃之人了?家里的老宅还被县政府占用,是否可以归还?”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吕东家随时可以回流河镇办理交接手续!嗷,我这里带回了一纸公文,写得很明白,吕家无罪,私产归还。”
说着韩从桌上的一个公文包中拿出公文,交与周岱:“看看吧,处理结果就是这样,至于姚均还要等待省政府具体办事官员抽出时间议定后才能拿出处理办法,在新县长到任前,他仍留守!”
周岱接过公文,仔细看了一遍,交与仲蠡:“这份文件是给我们的吧?”
“是啊,这是吕东家无罪的凭证,也是拿回吕家老宅等私产的证明,凭此文,吕东家可以回到柳河镇公开行事,要回私产!”韩秘书长眼睛盯着仲蠡道。
周岱一看此景,立刻明白韩此刻的用意,顺手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五百大洋放到桌上:“多谢秘书长,这是吕东家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秘书长及办事的公职人员喝个茶吧!”
“这是干什么?不用!不用!贤侄还用的着跟我来这一套吗!”嘴上说着,但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周岱知道,此时是该走人的时候了:“再次感谢秘书长百忙之中过问此事,使得我东家的沉冤得以昭雪,多谢!多谢!”
直到此时,吕仲蠡才从懵懵懂懂中反应过来,接周岱的话着道:“多谢秘书长!多谢了!”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再来找我,周岱贤侄不是外人,贤侄,不要见外吆!”
这明显意识送客的言辞。
周岱赶紧答到:“多谢秘书长厚爱,多谢!一定,一定!秘书长还有许多公事要办,东家咱这就告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