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七月。海德州近郊。满月夜。
“卢若即,你确定他会来这里。”副座的陈西川打量着四周。残旧暗弱的路灯映出一幢破烂废弃的旧时建筑。他又侧身看向坐在主座上的卢若即。
只见卢若即未作回应,满不在乎地用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敲汽车方向盘。皎洁的月光照在车侧窗,洒在他尖锐的下巴上。他似笑非笑,上半脸隐没在黑暗里,更让人感到诡魅。他在等待,零点一刻。
“卢若即,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有你好受的。”陈西川恶狠地瞪着卢若即,心里却慌张地摸着身旁公文包里冰冷坚硬的手枪,又转头厌恶地看着茫茫夜色。
“别着急。美味的鱼饵总会引鱼儿上钩的,我们要等的只是时机。”卢若即扫一眼陈西川,轻笑道,从衣袋里取出一包红塔山,递了一根给陈西川,又给他点燃。
陈西川夹着香烟,狠狠地吸几口,吞云吐雾,尼古丁刺激神经,他的精神开始兴奋。
卢若即看着他,嘴角勾起弧度。
“他已经来了,就在玻璃厂里。下车吧!”卢若即说道。
“真的?他竟然来了。那个王八蛋。”陈西川神色愤然。
其实要来的人是邢峥。那邢峥原本是和陈西川合伙出资办了一间规模算大的公司,起初他们本来奔着公司上市的目标去的,但是因为公司出了一个很大的岔子,结果邢峥却卷走了公司用来周转的那笔钱。前几天卢若即突然告诉他,只要他把证据还给他,他可以找到邢峥。
陈西川打开车门,却发现卢若即宛若未动,心里不免一慌,难道卢若即想把他扔在这荒凉野外。近年他不是没听人说过“抛尸荒野”这种事。现在,自己有卢若即杀人的证据,难不成会这样。
月亮的光华已映出卢若即白纸般干瘪,皱褶纵横的脸。
“你……”陈西川看着卢若即。他不敢相信他的自己眼睛。
“怎么会这样,明明……你不是这个样子。你是……谁。妖怪。”陈西川难以镇定,在想到妖怪这个词时,他两腿瑟瑟发抖。
卢若即倚身过来,手指轻划过西装男子的脖子,但陈西川却觉到是一把冰冷的锋刃横在脖上,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想干嘛?你别忘还……你有证据放在我家。你别胡来,否则……否则你别想取回。”陈西川底气不足,他知道卢若即想杀他,现在卢若即凶狠的双眼明显告诉他。
“是吗?”卢若即毫不在乎勾了勾嘴角,满脸邪气。但下一秒陈西川已撞开了车门,狼狈跌在树林下的草丛。
“哎哟……”陈西川痛苦地呻吟。
又一瞬,卢若即已从车子闪出,扼住陈西川的脖子。他竟然看不清刚才卢若即是如何完成这样的动作,速度太快了。
“你怎么会…。这么快。”陈西川惊悚看着卢若即,艰难粗喘着气,几次想背气晕过去。似乎卢若即似乎不想这样弄死他,在他准备窒息时松了手。
“你真的很厌烦。”说着把陈西川扔在草丛里,不管其生死。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引到近郊?虽然我很厌恶你,但你却可以让我度过这个磨人痛苦的时刻。你有我的杀人的证据,我理应一早将你杀掉,可想到几天后就是满月,到时再找一个人,多麻烦。你说是不是?”卢若即平静地向他解释,目光却是越发凶狠,眼睛也开始散着淡蓝色的光泽。
“你……你不能杀我。我可以无条件把证据还给你,不……我可以给你钱。我在北海湾有一套别墅。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别杀我。”陈西川慌乱地谈论条件。毕竟还有人为钱死,鸟为食亡。
“这些条件没有一个让我能接受的。”
“所以,你一定要死。”卢若即残酷地一字一词说道。特别将句末的死字重重说出。
死固然可怕,但逃生却是人类的本领。陈西川从地上随手拾起枯枝向卢若即掷去,立即起身跑向车里。
车里有枪。只要有枪,便不怕卢若即。陈西川天真地想着。
卢若即任他作最后的挣扎,紫蓝色的眼睛莹莹发光,嘴角也长出了两颗白森森的獠牙,面容亦不像刚才那样苍白干瘪,变得“丰满”,像是要挤破肉身一样,脸上的青筋如同树木的刚劲的根藤盘绕,异常恐怖可怕。
忽然,狂风骤起,废厂外的白桦沙沙乱响,紫云遮住圆月,林子是一片森冷,让人倍感恐惧。
陈西川慌张地在车座里乱翻,眉心却渗出了冷汗。他终于在副司机座位下找到了枪支。
一支意大利伯莱塔92F型手枪,因为精准指数很高,是朋友送给他用来“防身的”。但是要用它来射杀卢若即明显是错误的。卢若即只是“容器”,一个被他体内的异形体操控的人皮傀儡。而这个异形体却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杀死他恐怕不易。
陈西川摆动枪支的闭锁卡,转身向卢若即射击。
“去死吧!怪物。”
陈西川努力地使枪口向着卢若即,但他的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砰。”
子弹划过空中直射进卢若即脑胪,鲜血溅出。一股腥臭的气味顿时荡开,让人鼻腔一阵强烈的刺激,更令人的胃一阵阵狠狠抽畜。车灯在闪烁,枪支硝烟散去后,就见卢若即半弯着身跪下,上半身已是十分臃肿,十分丑陋,似乎已是死去。
陈西川知道子弹射入卢若即脑胪,卢若即毫无生还的可能。他刚要转身,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马上逃离这里,毕竟他杀了人。
“怕是你离不开此处。”卢若即左右晃了晃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死尸,饿狼般的眼睛闪着蓝色的凶光,已把陈西川当成腹里的美食。
陈西川明显处于下势,面色苍白骸人。
“明明刚才子弹射进了他的脑胪,为什么他还未死?”陈西川喃喃道。
转即,他又对卢若即开枪,他从不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鬼怪,即便卢若即是鬼怪,他今天也必须死。
卢若即视若无睹,任由子弹嗖嗖穿过身体。但刚被子弹击破的伤口却瞬间愈合,只能从刚才伤口迸溅的污血证明他曾经受过伤。
“自不量力。没有人类能真正伤害到我。”
卢若即邪魅看着他,紫蓝的眼越是明亮。
“听过茹毛饮血这个字吗?像这样……”
“啊。”
陈西川感觉脖子上像是有两把刺刀快速地刺破皮肤,扎进血脉。他想要挣扎,但那两把刺刀像是染上极强的毒品,随着血液和体液的流动快迅地传给全身的细胞,渐渐身体竟开始兴奋。
他似乎喜欢上这种感觉,像是在酒吧醉酒和着重金属音乐乱舞。
很快他恍然醒悟,目光和志向开始涣散,喉咙里像堵住一般只能沙哑地啍着,听觉却越发清晰,听到卢若即喉结上下滚动,自己的血液流进他的食道里,潺潺流着。他的生命在一刻一刻里流逝。
最终,陈西川砰一声倒在草丛旁,双瞳瞪大,神情骸人,身体却只剩蝉翼般厚薄的皮囊,甚是恐怖。
卢若即从西装口袋里取出白色的手帕擦拭去嘴唇上的腥血,又把手帕扔在陈西川皮囊上,从容地靠在车门,点燃一根红塔山,等身体恢复,熬过这月圆时刻。
接近黎明后,卢若即才开车离去。
车座上,卢若即的手机闪砾着蓝光,信息:
猎物:北区,宿主。
原来是一条深海的大白鲨,看来越来越精彩了。
不过一切才刚开始。
世界上那有那么多真正的自愿,更多的不过是迫不得以。
案件:
时间:二零一三年七月十七日
地点:海德州近郊废弃玻璃厂后白桦林
死者:陈西川。海德州居民。
死亡时间:约二零一三年七月十六日凌晨三时。
“你奶奶的,说句话啊。”
路泽东愤怒踢开横在他面前的梨木桌案。桌案吱一声后倒在光洁大理石地面上,唬住了对面的一对男女。
“路警官,我们真的不知道。”男子欲哭无泪。
“别生气,路警官,吓到这小两口可不好哦?”嬉皮笑脸。李慕没正经说道。
路泽东瞪一眼他,没有去理会,又询问起该男女。“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或者你就是凶手。”路泽东知道这对男女不是凶手,但他们是该案件的唯一的目击证人。不吓唬他们,他们只会嘴硬,套不出不丝有利用的线索。对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吓唬,干脆快捷。虽然很多时候他会被人投诉,上司也多次警告过他,但为了尽好破案,只能这样了。
“说不说?不说的话,只能是……”
“我说,我说不行么。”男子欲哭无泪。
“那日,我和……和她到海德州近郊……约会。接近凌晨时,就见……”
“我靠,打野战,有出息,兄弟。”李慕捉住关键词,故意向男子竖起拇指。
“李队。”
“好吧,我出去,我出去总行了吧!”
李慕看见路泽东用幽怨的眼光看着自己,无奈下,终是走了出去,掩上审讯室的门,隔断里面人的声音
“因为那日是满月,光线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