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始山,传闻上古时期有位大能在此悟道,此山因此得名。许多年前,该山曾经轰动一时,引来无数足迹。然而,却无一人在此有所得。又该山高达千丈,直耸云天,林深草密,路险石坚,纵是修道者亦难登上,普通人来此基本有来无还。因此,来这里的人日渐稀少。时至今日,就只有寥寥热血年轻之辈冲着“大能”之名,来此心存侥幸,希翼获得一步登天之造化。
今日,阴云压顶,细雨连绵,大地灰蒙蒙一片,道始山巨大的身影更是为大地投下高不可攀的阴影,让人望之畏然。
今日,应该无人攀登道始山吧。道始山周边村民远远望着这座被他们视为圣山的存在,默默想着。
无人知道,在黑暗的道始山中,两个小小的身影顶着风,冒着雨,穿行茂林,攀爬悬崖,相互搀扶着,默默在向道始山巅行进着。
“轰隆!”
有雷声骤响,电光照亮天地一瞬,映亮了那两张正在攀爬悬崖的稚嫩容颜。
不是莫尘莫虚是谁?
二人听了百岁老人介绍,然后脚不停歇来到这里,和普通热血少年一样,想要一览这座闻名四方的道始山。莫尘莫虚看无名诀近两月,一无所得,所以怀揣一丝侥幸,想在这里获得造化,看有没有机会窥得无名诀之玄妙。
少年郎,其之心,思之想,总是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莫尘莫虚,或多或少,亦如是。
至于嗯嗯,像上次一样,被莫尘莫虚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道始山光用看的就知道不好攀登,莫尘莫虚可不想让嗯嗯一起冒险,所以让其留下看守包裹。
万里乌云之中银光闪烁,仿若雷龙睡于其上,鼾声作响,化作闷声雷鸣。
“轰隆隆!”
之如雷龙猛然醒来,仰天大吼。雷霆有的在天际枝繁叶茂,有的在云中万蛇蜿蜒,有的在大地轰然炸响。
雷声重重,细雨转为磅礴,落在枝叶上,“啪啪啪啪”,落在泥地上,“嗒嗒嗒嗒”,落在岩石上,“咚咚咚咚”,落在肉身上,“噼里啪啦”。
雷声之外,万物作响。
不知是被暴雨冲刷的缘故,还是本就如此,莫虚抓住的一块岩石蓦然一松。其身子一个失衡,加上暴雨临身,悬崖石滑,莫虚不能幸免,掉落悬崖。
还好,千钧一发,一只小手抓住了莫虚的手。可是,莫尘抓住的岩石承受不起两人的重量,这块岩石也一松,莫尘莫虚的身子开始向悬崖下下滑。
这一滑便滑了数十米距离,莫尘扶住悬崖壁的手磨破血流,拖下一路血痕,血痕之中,隐隐竟还有血肉。鲜血与肉,混着水流,在悬崖之上静然流淌。
抓住一块凸起的大石,莫尘稳下了下滑趋势。然后手臂猛一用力,将莫虚甩出数米高。莫尘甩出的方向有凸起大石,莫虚抓住大石稳下身子,然后等莫尘攀爬上来之后,二人齐行并进,向着高不可攀的道始山巅继续爬去。
途中莫尘莫虚又遇到过几次艰险,好在二人相互帮助,有险无阻。到此时,离道始山巅不过十丈左右的距离。
仿若不可亵渎的神明,不容任何人攀爬到它的头顶放肆。“神明”愤怒咆哮,降下了天罚。
“轰隆隆隆!”
一道水桶粗的雷霆劈在悬崖之上,劈落滚石无数,向着莫尘莫虚落下。这些滚石有大有小,大有房子般大,小有拇指般小。然而无论大小,莫尘莫虚都避无可避。
自然之威不能抗拒,要想继续呆在悬崖上,莫尘莫虚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微微弓着背,微微埋下头,静静等待着滚石的来临。
可谓不幸中的万幸,大的岩石只是与二人擦着而过,只有小的岩石击中二人。即便如此,一块块滚石溅出一蓬蓬血花,和着暴雨,落向大地。
从始至终,莫尘莫虚都没有咒骂,没有抱怨,只是沉默面对着艰险,唯心坚定不变。
这份毅力,世有几人能堪之?
莫尘莫虚衣衫已破大半,露出二人满是伤痕的身子。暴雨虽大,却洗不干净莫尘莫虚身上的血迹。鲜血合着雨水,在无数伤痕之上弯弯延延,扭扭曲曲,触目惊魂,震撼人心。
费了许多劲,受了许多苦,莫尘莫虚终于爬上了悬崖。此时,莫尘莫虚已是遍体鳞伤。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经痛的晕过去了。而莫尘莫虚却好似不知疼痛,又好似早已疼的习惯,没有什么异样,就连吃痛的表情都没有丝毫。
登上悬崖,第一眼入目的不是想象中的仙家圣地,悟道神境,而是一道高达百米的瀑布。瀑布四周乱石嶙峋,疏无景致。瀑布之上,便为山巅。山巅之上,一块石碑沐浴风雨,顶着雷霆,历经人世沧桑,兀自巍然不动。
“靠,去他二大爷的,小尘,我们不会被坑了吧,这破地方哪来的大能遗迹!”莫虚看着眼前景色,擦去脸上和着暴雨的血迹,想着一路受过的苦楚就为了这破景色,晓是他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莫尘淡淡一笑,看向山巅石碑,“小虚,或许那就是大能遗迹吧。”说着莫尘迈出腿,道:“走吧,还剩一点距离了。费了那么大的劲,总要看看不是。”
不久后,莫尘莫虚登上山巅。山巅是块平地,面积不大,有上百平米左右。这里亦无景致,地面更连杂草也无,是一块岩石地。在正中间,石碑静然耸立。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却仿若生灵的禁区。道始山巅已近乌云层,仰望间,漫天乌云,遮天雨幕,万道雷霆,几似近在眼前。这还不算什么,除此之外,无数雷霆在石碑四周炸响。就像忠诚的卫士,守护着石碑,不让任何人靠近。或许是经历过无数雷霆的历练了吧,这里的岩石在雷霆轰击之下安然无恙,一如往常。
这近在尺咫的乌云,这近在咫尺的雨幕,这近在咫尺的雷霆,这近在咫尺的……天威,让人肃然起敬,让人由心畏惧。
如此近距离目睹此景,万千苦楚都神情不变的莫尘莫虚小脸瞬间煞白,在雷光映照下更是白得透明。那无所畏惧的双眼流转着对大自然的畏惧,还有对前路的迟疑,更有对自己心灵的迷茫。
坏事做多了,会遭雷劈。如此情景,漫天雷霆,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呢?
莫尘莫虚双眼的恐惧更为浓烈,隐隐还有惊慌,就连苍白无血的嘴唇都开始了哆嗦。
常人来此必生转身而逃之念想,莫尘莫虚也不例外。相比常人,二人面对此景更为恐惧,他们想转身,他们想飞逃。
可是,就这样逃了吗?面对恐惧,就这样逃了吗?面对雷霆,就这样逃了吗?
那说明,他们是懦夫吗?
那说明,他们是坏人吗?
记得那个老人教过他们,万事必有取舍,事非贵在拿得起,而是贵在放得下。唯有放得下之时,才能真正的拿得起。
或许,放下执着,拿起恐惧,也非不可吧!毕竟,他们可不是好人啊,雷霆是不会对他们有所怜悯的。这些理由,也算是借口吧!
逃跑的借口,软弱的借口,放弃……的借口。
可是,爷爷没有教过……临危而逃啊!
在面对血帮,在面对死亡,爷爷没有逃!
所以,莫尘莫虚也不愿逃。
哪怕前路,万劫不复。
他们想证明,他们对修道有着执着不放弃的心。
他们想证明,他们不是好人,却有着向好的心。
他们想证明,他们到底会不会被劈于雷霆之下。
他们想证明,他们到底是不是万恶不赦的……坏人。
抓住莫虚的手,莫尘向前走道:“小虚,我们走。”
或许是怜悯于二人先前受的苦,或许是同情于二人这一生受过的难,也或许这一切只是一个考验,一路所过,所有雷霆皆在莫尘莫虚身畔炸响,却无一伤及二人。
短短的几十步距离,莫尘莫虚感觉很远很远,感觉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心狂跳,走到腿直抖,走到身乏力。
像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像是,走过了一个漫长轮回。
可是,天道酬勤。无论再远,再久的路,只要肯走,便会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
莫尘莫虚走出最后一步,走到了石碑面前。
这万道雷霆好似真若有灵,当莫尘莫虚停在石碑面前之时,石碑周围万道雷霆无声消散。
这块石碑比远远看着要大,大很多,有三丈高许,就像一个巨人屹立绝巅一般。石碑的材质看起来很普通,和普通岩石无异。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在历史的流沙中被磨砺出浓郁的岁月沧桑。
静了静心,带着满心的希翼与忐忑,莫尘莫虚看向石碑。
然而,石碑上什么都没有!
仿若遭到雷劈,莫尘莫虚傻在了原地。
都是传说,都是假的!
那满心的希翼与幻想开始龟裂破碎,跟着破碎的,还有对修道的执着。
执着到头,历经生死,又有什么呢?
就在莫尘莫虚满心苦涩,甚至生出绝望之时。石碑上,有东西悄然浮现。
不一会儿,石碑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文字和图画。其形扭扭曲曲,看起来让人头晕,却有异样的和谐,仿若形通大道,予人深奥玄妙之感。
莫尘莫虚知道这些文字和图画,因为它们,竟是无名诀的开篇!
这在往常完全看不懂的无名诀开篇,在此时看起来却有些不一样了。
好似,有些懂了。
“小尘……”此时,莫虚看着这无名诀的开篇有些异样的感觉,似懂非懂。莫虚不由看向莫尘。却只见莫尘双眼灵光淡淡流转,满眼皆是石碑上的文字,痴迷看着,再也容不下其他。忘了风,忘了雨,忘了雷霆,忘了世界,甚至忘了莫虚,忘了所有,有的,只是这些文字与图画了。
莫虚不知道莫尘怎么了,却感觉莫尘此时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不能受到打扰。所以,莫虚的声音戛然而止。
保持沉默,莫虚又看向石碑。看了许久,感觉有些领悟,却又说之不出。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难以捕捉。
雨滴低落了时间,寒风吹走了岁月,于雷鸣声中一天时间逝去,而莫尘莫虚却不知饥饿疲倦,贪婪看着石碑。
于黄昏时,风声雨声雷鸣声终是散去。
天际,乌云退走,一束红黄暖阳照耀大地。紧跟着,一束束光明映满人间。光明之后,黄昏暖阳垂悬山顶。暖阳是橘黄色,暖阳前面飘荡的云朵是红色,云朵下面的瀑布是红黄色,瀑布上面的彩虹,是七彩颜色。
一弯虹桥,悬挂于瀑布之上,远远望去,仿若悬于天际,连通大道之门。
石碑周围,连雷霆都奈何不了分毫的土地,悄然间有两株嫩草破土而出,迎风招摇。
纵是黄昏光弱,这弯虹桥亦是炫目非常,方圆百里之人皆能望见。
“这……这是老祖先说的迹象啊!”在那长寿村村口,百岁老者扶着参天古木,远远望着道始山巅的奇景,还有奇景中最瞩目的虹桥,唇齿颤抖,激动非常。
“我族不久之后又有大能诞生啊!老朽能目睹如此盛况,值了,值了……”老者靠着古木缓缓坐下,带着满足的笑意,永远闭上了双目。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时在山巅的,是前日与他闲聊的那两个少年。
道始山巅,虹桥七彩之芒映在石碑之上,石碑上的文字图画一一亮起,仿若有灵,开始流动变幻。
文字涌入图画之中,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图形。图形上有一个人,这个人周身经络尽数亮着,这些经络连接着一个个大穴,大穴总计三百六十五个。这三百六十五个大穴皆亮着刺目的光芒。这些光芒映在莫尘眼中,映亮了他的眼,却压不下轰然爆发的滔天精芒。
“小虚,我知道怎么修炼无名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