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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喜、丧

直到很久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就感觉这是上天安排好的,我的命运也该是如此,本来我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经常把“命若天定,我就破了这个天”这句话当作座右铭,但是这件事儿的发生,彻底的改变了我对世界的认知,也让我相信了命运这一说辞。

谁也想不到,就在胖子刚给我倒上酒,便从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男人,那人看上去有六十来岁,身体有些佝偻,由于是跑过来的,外加上年纪比较大,现在满脸通红,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出现使本来喧嚣的院子稍微安静了一点,胖子把手中的酒交给他媳妇儿然后端了一杯茶水走了过去,胖子把茶水递给他然后说笑哈哈的说道:“张大爷,您可来晚了啊,不过您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啊,看给您累的,来来来,赶紧坐。”

我心想,原来是参加胖子婚礼迟到的人,也并没有当回事,或许当时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胖子也是这么想。

说完,胖子便拉着张大爷要给他找一位置,谁知张大爷喝了一口水满脸慌张地说道:“还坐啥啊,出大事儿了!”

当张大爷说出这句话,喧嚣的院子再次冷静下来,或许大家都在想,这个时候会出啥大事儿?

而这时,只听院子外面忽然传来警车的声音,突如其来的警笛加上之前张大爷的话,院子里的乡亲们都愣了一下。

很明显,警车停在了胖子家门口,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便走了进来,乡亲们都盯着他们看,鬼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就在这时,那伙人中走出一中年男子,看上去应该是领头的,他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村民,声音抬高几个分贝问道:“这里是老关家么?”

胖子一听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中年男子,满脸疑惑的回道:“怎么了?”

那人没有理他,又询问了一遍,这时,满脸抹着黑锅灰的一对夫妻走了出来,没错了,他俩便是胖子的父母。

在北方的农村,婚礼上都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新郎父母的脸会被其亲朋好友抹黑,一般都是用地锅灰和鞋油,具体典故已无从查找,不过这么做,确实可以增加婚礼上的气氛。

“对,这里就是老关家。”胖子父亲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很是镇定的回道。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胖子父母笑了笑说:“是就好办了,麻烦二位跟我走一趟。”

“为啥啊?”胖子父亲满脸不解反问道。

就在这时,刚才进来的张大爷开口了,只见他拉着胖子父亲的手,有些难过的说道:“孩子奶奶的坟被挖了。”

啥?挖坟?没错了,张大爷所说的孩子,指的便是胖子,喧嚣的院子,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本来满脸笑容的胖子以及他的父母,听到这里脸色黯淡了下去,也难怪,这要是发生在谁身上谁能高兴?

“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吧?麻烦二位去洗下脸跟我们走一趟。”那位中年男子提醒道。

“这他妈还能行!”忽然酒桌之上有个汉子站了起来,显然他是喝了很多酒,只见他满脸通红,一拍桌子大骂道:“这他妈还有没有人管了?!”

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村子里好多壮年人都放下酒杯满脸严肃的站起了身,渐渐的,叫骂声彼此起伏,说话间也没有人顾及上胖子的喜宴,有人叫道:“赶紧的,墨迹啥呢,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后,满院子的人大部分朝外走去,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胖子,只见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了,而他的父母还在和刚才那位警察说着什么,不过我也没有注意去听,而是赶紧走到胖子身边,也难怪,就是平时被挖了祖坟是啥心情?更何况是在婚礼上呢?这发生的也太突然了,以至于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眼见着院子里的人走了大半,胖子给新娘说了一声之后也跟着他父母一起走了出去,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多大仇都能挖祖坟了?所以便也跟在了胖子身后。

我跟着胖子挤在人群之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也难怪,刚才还欢天喜地呢,现在竟然出现这种事儿,就等于你买了一张彩票中了五百万,还没等你暖热乎呢,一阵大风把彩票给你吹没了,你会是什么心情?以至于安慰人的话语都找不到。

村子里的人很是团结,外加上喝了酒的缘故,一路上都在叫嚣着,只有胖子满脸肃静,而胖子的父母则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和那位中年男子在交流着什么,渐渐的胖子加快脚步,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我能理解胖子此刻的心情,但是我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任由他穿过人群,心里却想着,千万别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在人群中,我找到了张大爷,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说,或许是因为田地的问题,他说现在农村的田地基本上都卖了出去,都被建成了厂房,其中当然夹杂了不少的问题。

我听他这么一说,便四顾环视了一下,果然这田地的周边新建了不少厂房,如雨后春笋一般,在田地之中也有很多被挖出的棺材,随便的摆在田地之中,在秋风中显得很是萧条。

我望见不远处的田地边停了两辆车,田地里面围着一伙人,那伙人手中拿着锄头和铁锹旁边有个新挖的土坑,一副棺材被抬了上来。

村里的人很是团结,外加上喝了酒的缘故,看到这场面那还了得?大家好像炸开了锅似的往前冲,只听人群之中有人扯着嗓子骂道:“我艹他大爷的!”

而那伙挖坟的人看到村子里的人个个面红耳赤来势汹汹也愣了,只见村里的中年男子抓着手里的家伙朝他们跑去,双方不免发生一些肢体上的冲突,但幸好都被胖子的父母拉住了。

虽然胖子的父母也比较气愤,但还算平静,外加上他们俩没喝多少酒,头脑还算清醒,我从胖子父母与那位中年男子的对话中才知道那伙挖坟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原来他们是县上当官的,买这里田地的老板看这块田地之中还有一座坟墓,外加上投资的项目将要开工,所以便找到了他们,让他们出面解决。

我心想,就是让你们出面解决,也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强行挖坟吧?这得有多缺德,是人干的事儿么?看来大家都跟我想的差不多,人群之中还有一些的人破口大骂着,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然后一副领导的架势大声说道:“大家先冷静冷静…”

这时胖子的父亲也朝着人群说道“|大家先别吵,听他怎么说。”

虽然大家的情绪都比较激动,既然胖子的父亲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忍着,只是很少一部分人还在骂着。

只听那当官的大声说道:“我们这是合理执法,你们也知道这里的田地都已经被买了下来,所以田地里面只要存在对我们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我们必定会给清理掉,之前你们卖地的合约上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吗?白纸黑字难道还想耍赖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村民之中骂娘的声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确实道理在他们那边,但是不管怎么说,挖人家祖坟这种缺德事儿至少也得给人家打个招呼吧,强行挖坟谁能不生气?道理和道德还是得分开来讲吧。

胖子的父亲想了想对那位当官的说:“我和买地的老板都已经谈好了,说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自然会把坟给起走,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那我们可管不着,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今天这坟必须得清理掉!”

听那位当官的这么一说,本来已经消气的村民气焰再次冲上眉梢,只见人群之中有性子急的,对着那当官的骂道:“去你大爷的!你们当官的难道只给有钱人办事儿?老百姓的死活都不管的吗?”显然,这帮土生土长的父老乡亲没惯着这些当官的,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听到那么气人的话,一时间大家又破口大骂,有冲动的又要上前动手,一时间气愤很是紧张。

只听那当官的喊道:“你们这是扰乱执法,信不信我把你们全抓起来?!”

虽然村民们比较愤怒,但毕竟都是平民百姓,被他这么一喊也愣住了,然后他放缓语气继续说道:“其实大家的心情我理解,官有官道,咱们也是依法办事,你们去县上买一块坟地就行了,也费不了多大事儿,事情能简单解决咱们就不走那些繁琐的程序。”

说完他对着身后的那伙人摆了摆手,坐上车扬长而去,只留下胖子的父母在秋风中唉声叹气,本来今天是胖子大喜的日子,没成想竟然出了这码子事,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没法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心想着真是什么样的事都有,古人说,哀大莫过于心死,罪大莫过于抄家,看电视之中演的刨人家祖坟的情节,一般都是封建官僚主义出于一己私心的极端报复,毕竟死者为大,既然都埋在土里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给刨出来呢?难道不是报复吗?

我当真震惊了,久久不能平静,本来今天好端端的一桩喜事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丧事影响,大家也只好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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