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高手?几小闻言,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以葛仲华之能,尚属后天之列,先天高手唯有传闻中方才听过。傻乞儿洋洋得意,不屑道:“尔等凡夫俗子,机缘巧合登堂入室,终究见闻浅薄,难成大器。”
李武不服道:“雄狮幼时嗷嗷待哺,真龙还需跃龙门,你自以为不比常人,却也不是从我们这般来的。”夭夭与之关系颇佳,自然附和称是。
赵飞鸿、杨泊安二人虽也这般想,却并未说出口。见傻乞儿面上未有怒色,心中也未担心。良久,那傻乞儿幽幽一叹,接着之前的话题道:“千年以来,天下人莫不以为芜湖五氏难窥先天,岂不料数百年前那场波劫生生造就了十二位先天高手。”
十二位先天高手?这是那般概念?当今天下,叫得出名号的先天高手,只怕也就十几个吧,几小不知内情,虽觉怪诞夸张,却也无甚他想,若是叫葛洛之流听见,必以为惊天秘闻。傻乞儿声音细腻,低低续道:“十二位先天高手?哼,说来也不过是假先天罢了。”
“当时,尚无什么河心岛大阵,此处不过是千百年前的一处封妖牢笼罢了,只不过年头太过久远,以至于当时设置的封印已然颇为松动,只差临门一脚里面妖物便可破门而出,只是不知那妖物出了什么事故,沉寂百年,陡然兴风作浪,危害一方。其时,芜湖五氏名震天下,自不免出头收拾收拾。”
“十二位蜕凡极境的大高手来到这河心岛,九死一生,偶得半卷天书锁灵大阵,乘机突破极境,成就先天,却不料反中了里面妖物的诡计。原来这河心岛古来便有封灵大阵,凡先天以上高手进入此间,至死不能出尔。”
“十二位先天高手老死于此间,更成里面妖物的养料供给,啧啧啧,这等谋算也算难得了。只不料,那妖物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葛氏出身,嘿嘿,十二个先天高手拼死一搏,反倒将这锁灵阵进一步完善,那妖物只怕至死亦难得出来了。”
他话到这里,已来到渡口,几人上了船,船家见是杨泊安一行人,不敢大意,嘿嘿谄媚一笑,拉了几人过河,上了岸也不敢收船资,只拱手连连道:“能载得葛家几位爷,是小的几世修来的福分。”
杨泊安等无可奈何,只得抱拳称谢。傻乞儿嘿嘿一笑,转身便走,和风轻起,身上破衣烂布随风飞舞,好不凄楚可怜。杨泊安伸手留人,诶的一声,话又说不出口来。
傻乞儿转过身来,见状,笑道:“可有何事?”
“我,没,没事,”杨泊安顿了顿,续道,“出门在外殐为不易,且留些银两,灵币在身,以备不时之需。”说罢,掏出一把碎银子外加七八枚灵币递了过去,傻乞儿怔了怔,接过手中,也不道谢,转身便走。
杨泊安等也不以为意,转过身去,朝另一方向回了葛府。葛仲华正在院中等着几小,见几小回来,问道:“听说洛儿带你们去了河心岛,可还有趣?”
李武正欲告状,杨泊安抢先回道:“还好还好,多亏了洛哥的照顾。”
“嗯,你们兄弟能够相安无事,互相扶持,我也算放心了。”葛仲华放下心来,他一路上便担心自己外孙区区凡身,恐受族中子弟的欺负,辜负爱女临终之托,此时,听了葛洛对外孙多有照顾,颇为心安,想着等几日得了闲,可好好传授葛洛几招绝学,那孩子悟性是不低的。
赵飞鸿看了看杨泊安,眼眶湿润,拉着李武上前一步,跪下叩拜道:“恳请老太爷授我师兄弟仙家绝学,我和师弟必感恩戴德,永不忘老太爷恩德。”
葛仲华知赵、李二人乃根骨绝佳,情知爱女心思,即是若有不幸,可靠赵、李等四大弟子照料杨泊安安危,是以早有传授他二人功法之意,此际,见了二人恳求,哈哈一笑,身形一挫,真气虚发,提起赵、李二人,笑道:“便是你等不求我,我自也会传你功法,不必担忧,以后若有所成,还不要忘记我家幼孙才是。”
赵、李二人再叩拜三次,口中连道不敢或忘。
第二日,赵、李二人便被葛仲华带走,入了长生阁。阁内三大长老虽在病中,却也暗中查看了一番二人骨骼,自料族中小一辈子弟并无一人比得上,虽赵飞鸿年纪已然偏大,又损伤一臂,然观他性情,却是坚毅之辈,日后成就未必便不如李武。
转眼又过了一二日,杨泊安、夭夭二人少年心性,将整个葛府转了个遍,除了长生阁轻易不能进入之外,其余诸地已然大概熟悉,其间也曾想着去探望赵、李二人,却为葛仲华所拒,言道:“他二人正值入门窥道的时候,轻易不可打扰。”
杨泊安无可奈何,只得带了夭夭安心读书,也颇为有趣。这日,夭夭午睡未醒,杨泊安拿了鱼竿和子渊文集,想着府中那条小河里游鱼不少,垂钓卧读也算风流韵事。
不过,这府中游鱼颇通灵性,良久都未上钩,杨泊安心急难耐,扯起钓竿,将一块灵币拴在绳头,放入水中,顿时,十余条小鱼蜂拥而上,杨泊安心中一喜,眼见得手,用力扯起钓竿,忽听嗤的一声,鱼线从中断开,游鱼亦逃之夭夭。
接着身后一声嘻笑,一阵悦耳的声音道:“机灵鬼,赔了夫人又折兵咯。”
杨泊安回过头去,见正是那日那个傻乞儿,忙气愤道:“你这蠢蛋,可不是又少了一顿红烧鱼了吗?”
傻乞儿闻言,咽了咽口水,似乎也颇为懊恼,随即忽又嘻嘻一笑,道:“红烧鱼算什么,今天大爷我带你去吃好的,去不去?”
“不去,什么好的非吃不可。”
“不去也得去,哼,这种事还由不得你。”傻乞儿拧着杨泊安衣衫,轻轻一跃,便越过河道,向府外而去。
杨泊安口中大骂:“臭小子,死小子,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叫人了,到时候叫你插翅难逃,死小子。”
“哼,大爷我既能悄无声息的进来,自能悄无声息的出去,你便大声呼救就是了。”
二人离了葛府,飞也似的到了清水河畔,傻乞儿放下杨泊安,嘿嘿笑道:“看,你可不是来了吗?”
杨泊安整了整衣衫,气愤道:“士可杀,不可辱。”
“哈哈哈哈,臭小子,大爷我见你可怜,送你一场造化,你却不要,简直不识好歹。”话音甫歇,不待杨泊安回话,便拉着他一头扎进水中,奇怪的是,二人身上似有避水珠一类的神奇物什,河水纷纷避道相让。
杨泊安只觉神奇非凡,身侧游鱼细虾翩翩起舞,好不美丽。不多时,眼前忽出现一座大宫殿,宫殿富丽堂皇,气势雄壮,葛府虽盛,在其面前却也如米粒之光。傻乞儿侧过头来,朝他嘿嘿一笑,掏出一块玉片,安在身前虚空之中,忽然天摇地动,虚空中凭空生出一道白光,好似打开一道大门。
傻乞儿拉着他冲了进去,白光一闪而没。两人脚踏实地,鼻中闻着淡淡清香。傻乞儿笑道:“死小子,可见过这般神奇景象?”
“没有。”
“哼,别说是你,你葛氏虽名震天下,却也无人有能力、有资格来到此间,”傻乞儿一阵得意,嘴角上翘,又道:“这里可是一块宝地啊,嘿嘿,当年那妖物留下了多少神奇的东西全都是大爷我的了。”
他话音一落,阴风乍起,一道阴恻恻的低哼声想起,声音安和慈祥,好似母亲正哄着小孩。傻乞儿全身一颤,脸色倏尔变得苍白,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我算了好多遍,这里应该被那十二个先天高手隔离才是,那妖物的声音怎可传到这里来?”
良久,那低哼声渐渐消失,接着一阵低低的踏步声传来,二人闻声望去,见一白衣女子从转角处冒出,那女子发丝散乱,依稀见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杨泊安吓得一个冷战,暗道:女鬼乎?
傻乞儿却是嘿嘿一笑,道:“这位姐姐有礼了。”
那白衣女子并不答话,抬起头目光中毫无感情的望了望二人,摇了摇头,道:“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小丫头,如何到了这里?”
“这里也非什么道场、圣地,如何我等就到不了?”傻乞儿回道。
那白衣女子闻言,忽地眼放凶光,手臂梦幻一般忽地伸长,静悄悄却又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傻乞儿推开杨泊安,回掌相迎,只听得砰的一声,傻乞儿被震飞三四丈远,那白衣女子一个白眼,随即闪身不见,接着又是低哼吟唱声。
杨泊安摔倒在一侧,眼见傻乞儿口吐鲜血,忙跑到他身前,道:“你怎么样?”将之扶了起来,握着他的手,又低声道:“你快跑吧,你武功这么高,还有一线生机,就不用管我了。”他到今日为止,仍旧认为修仙扣道乃是武学一脉。
傻乞儿咳嗽两声,道:“大爷我可不是怕死的人,要走咱们一起走,哼,更何况就凭她,还没生出那个敢杀我的胆子。”
“是吗?我在这呆了几千年,生死无异,杀了你又如何?死也不怕了,哼,难道还怕什么李道君吗?”那女衣女子不知何时跑到了二人身后,冷声说道。
傻乞儿佯装镇定,握着杨泊安的手用了用力,道:“那也罢,你便杀了我吧。”言罢,闭上眼睛,似等死一般。
白衣女子见状,反而一笑,道:“放了你也好,不过,哼,这个小白脸可得没命了,唉,总之,你们得留下一个来,陪陪我。”
杨泊安听她话中有放人之意,生怕她反悔,忙道:“好,我就留下来,还请您守诺言放他一马。”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抬掌而出,顿有一股巨力将杨泊安吸扯过来,她细细看了看杨泊安的脸庞,松了开去,道:“可惜了一幅俊俏样儿,唉,你既这般模样,我又怎可令你终老与此,你去吧。”
杨泊安闻言大喜,谢道:“那便多谢了。”说罢,回身扶着傻乞儿便欲走。忽听身后又一声冷哼,道:“且慢,我说你可以走,却没说他能走。”
杨泊安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傻乞儿,情知这白衣女子有意为难傻乞儿,回想着父母之丧,无有其余求生之念,道:“那好,你让他走吧,我留下来,我要死在这儿。”
傻乞儿大急,道:“不,不要,死小子,你出去,哼,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白衣女子见二人争着寻死,忽然想起往事,忽地发狂,啊的大叫起来,一爪拉扯过杨泊安,抓破他喉咙,顿时鲜血飞溅,低头便吸,不过眨眼间功夫,那白衣女子忽然眼光大骇,随手一抛,将杨泊安抛出宫殿,凶性大发,宫殿内树木假山,全部随着砰砰砰声粉碎。
……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月挂中天,杨泊安才悠悠转醒,身旁一只赖皮猫喵喵喵叫着撒娇,舌头还时不时舔一舔他脖子,一阵发痒,随手摸了摸,伤口处早已结痂,斜眼看了看身旁,也有好些草木残渣,想着自己本来在水下宫殿中,却不知如何昏倒在这岸边,只觉十分诧异。忽然想起傻乞儿来,似乎他还在水下,忙起身冲下河里,河水较深,吃了两口水无可奈何,忽地大哭起来。
傻乞儿虽对他颇为粗鲁蛮横,却也算是患难之交,更何况当日清音阁虽未明言,却真真实实那傻乞儿解了他受辱之厄,现今想着他生死未卜,自己似乎又回到孑然一身,如何不心痛。良久,才抱着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赖皮猫徐徐往葛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