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三老幸得生死花,连日来不敢片刻松懈,凭借花中尚未散去的妙效,终于补元还阳,堪堪恢复功力,不过葛海楼功力更为深湛,是以较其余二老早一片刻。适才,龙一出掌毁木之际,葛老二、老三尚差一步,故葛海楼不敢轻举妄动。待三老皆水到渠成,哪里还能容五龙门嚣张分毫,葛海楼当即施展葛氏独门绝学枯木逢春,万物复苏,给予敌人当头一棒。
待龙一喝出“出来吧”三个字,三老身形已然立于阁楼楼顶。不再多言,葛老三寻了龙三,葛老二寻了龙二,葛海楼寻了龙一,立时战成一团,这几人皆是当今天下少有的人物,一出手自是不凡,更况此时生死相搏,互相更不再藏拙,一时间,剑气飞扬,惊天动地。余下高手虽都在十层渡厄之境之上,也只得避其锋芒。
几大蜕凡境高手功力不相伯仲,短时之内,哪里能分得出高下。
余下高手自也各寻对手,拼斗起来。不过葛氏占有地势、阵法之妙,不过半个时辰,五龙门高手除了寥寥几位十一层渡空境高手,其余诸人皆已身死道消。又过盏茶功夫,那几位渡空境高手眼见己方今日一败涂地,不敢再战,远遁而去。
空中五龙门几老见状,心下明了不可再战。然掌门龙一已然抱有不成功,便成仁之心,五老相处百年,哪里能独自一人离去?又过得片刻,龙四忽然口吐精血,掌中真力大放,脚下剑影愈发清晰,嗤的一声,破开葛氏七大高手七鬼阵,破空而去。
其余龙二以下三老见状,皆破口大骂,继而各自挣脱对手,飞遁而去。唯余龙一一人依旧视死如归,死咬着葛海楼不放。葛氏其余诸老,连同葛仲华虽经历一场大战,真气耗散殆尽,却也不敢懈怠,各自站定方位,围剿龙一。
龙一见状,虚放一掌,逼开葛海楼,一声长啸,道:“葛海楼,凭心而言,你紫阳真气能胜得过老朽否?”
“不能,龙掌门功力不在我之下,咱们之间,胜负之数唯有老天可断。”
龙一闻言,微微一笑,道:“是了,是了。”顿了顿,续道,“今日老朽大仇难报,哼,你葛氏却也别想好过?”言罢,砰的一声身子爆了开来,葛氏几大高手未及避让,皆被震飞七八丈远,动弹不得。
原来,龙一心知今日必死,却也不愿善罢甘休,故而自爆真元,但愿能拉下一二葛氏族人垫背。只是修真界向来有转世重生一说,而今他自爆真元,绝了后路,当真是神形俱灭,死得不能再死了。
葛氏三老心中一叹,暗道:“可怜五龙门龙一一代高手,竟至于此,可惜了,当今天下又少一高手耳。”
当下便有葛氏低辈子弟清扫战场,照顾伤员。三大长老等人适才为龙一临死反击,真气溃散,不敢妄动。正凝神聚气,以图暂时恢复行动,不料变故又生,只听得一声阴恻恻刺耳的声音响起,“龙一一死,我辈修士又少一人,葛氏当真罪孽不浅啊。”正是升仙老怪。
葛氏三长老见状,三长老大骂道:“呸,我当是那个无知小儿乱放狂言,原来是升仙老怪。嘿嘿,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怪,为何还未归西?”他比升仙老怪年低一辈,从前功力未成时,受过他戏弄,是以虽年逾百岁,一见之下,仍旧怒不可遏。
升仙老怪冷笑一声,道:“葛三小子,你空活了百岁,到老来还这般沉不住气,如今老朽送你去见你葛氏先祖,想必也不算造孽了。”言罢,木杖一指,一道虚影激射三长老。葛海楼不忍三长老身死,长袖一拂,身边一根短杖兵器啪的一声撞在木杖之上,虚影当即偏差分毫,恰恰擦过三长老头皮飞过,三长老头上一大片白发随风而落。
“老先生何故不问缘由,出手害人?”葛海楼想着徐氏那边应是已然了结,若姑姑得讯,应会前来相助,故只得拖延时间。
升仙老怪回道:“不错,这才有个葛氏当家人的样子,哼,你葛氏与老朽两家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按说老朽不该趁火打劫才是。”
“嗯,既如此,又何故?”
“老朽隐居西蜀多年,千辛万苦偶得一株神药,却为你葛氏小辈所窃,你且说说,老朽是否能来此说道说道?”
葛海楼当即想到杨泊安奉上的生死花,不过他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笑道:“前辈说笑了,我家儿郎功力低微,怎能盗得了前辈的神药。再者,我葛氏虽不肖,却也不至于做鸡鸣狗盗之辈。”
“哈哈哈哈,好一个‘鸡鸣狗盗’,盗我神药者,正在此地。”升仙老怪说着,一手指着葛仲华。
葛仲华附和一笑,道:“升仙老怪,那等神物,天下有德者居之,你杀人无数,伤天害理,老天爷也必不会令你如愿得尝。”
升仙老怪闻言,脸色一沉,不再多言,良久,才道了两声“很好,很好”,摊开手掌,轻飘飘拍出。
葛仲华早有防备,一见升仙老怪动手,当即身形后退,举起牌匾,只是他适才受伤不轻,牌匾中神光已不如初时光华耀眼。果然,升仙老怪又加二指,指力雄浑,葛仲华噗的一口鲜血吐出。
葛氏三老虽有心相救,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余葛氏族人更无力阻扰分毫,眼见得升仙老怪又要出手,葛仲华在劫难逃。忽听得一声轻轻的惊吓声。众人随声望去,见正是杨泊安几小。
升仙老怪侧目而视,依稀记得当日正是杨泊安与夭夭盗走生死花,一怒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葛仲华,飞身而上,木杖一点,一股沛然而不可御的真力往杨泊安二人击来。
葛氏众人目眦欲裂,葛仲华更大呼不可,想要奋力相阻,却已无真力可用。眼见转瞬间杨泊安等人便将头破身裂而死,陡然只见升仙老怪倒飞而出,身子动也不动。葛氏诸小辈见此情形,皆不知所谓,唯有一些功力、见识较深、较广之人方知,若非先天高手,断不能有这般能耐,一招之间令一位十二层蜕凡极境的高手殒命。
良久,葛海楼才向天抱拳道:“不知是哪位先天宗师驾临寒舍,还请一见。”他不知那先天高手到底处于何方,故只得向天抱拳,以示尊重。过了好些时辰,却不见有人答话,葛氏众人方才又重新收拾战场。
只是唯有杨泊安一人觉得有些可疑,适才升仙老怪打来之时,他自也担忧,却鼻中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便见升仙老怪倒飞而出。那香味颇有些熟悉,想了好久,才想起那傻乞儿身上似乎便是这个味道。
葛仲华见外孙呆立不动,以为他被升仙老怪吓住,顾不得伤势,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外孙,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生怕有何闪失,忽然想起女儿临死前的眼神来,不禁老泪纵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忽见得葛路山引了一位徐氏族人前来,那人脸上颇有喜色。待走近前来,那人先向三位长老一拜,接着口中大声呼道:“大喜,大喜,我家葛老祖蜕凡登仙了,葛老祖蜕凡登仙了。”
葛氏众人闻言,虽在大战之后,却也难抑兴奋之色。葛春雪突破先天,不但是徐氏族人的荣耀,更是葛氏祖祖辈辈,千年以来的心愿。葛春雪突破凡人桎梏,寿元激增一倍,未来二百年葛、徐两族无忧矣。
葛氏三老自也激动,葛三长老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头顶发丝被削,看来十分滑稽,还是葛海楼老成持重,咳嗽一声,他才止住笑语。接着葛海楼才说道:“我等今番身受重伤,待过几日养好伤病,定携同全族老幼来庆贺姑姑成仙之喜。”
那徐氏族人道了声好说好说,又道:“葛老祖命我家大长老率众相援,适才大长老见龙老四溃败而逃,已率人马追去。”
葛海楼道:“有劳徐老兄了,还请世兄前往厅堂稍作歇息,恕老朽有伤在身,不能奉陪。”言罢,面带苦涩转身回了长生阁,葛仲华等自跟随其后,自有路字辈弟子招待徐氏诸人。
杨泊安见外祖进了长生阁,知他必有要事,向葛路山等平日里较为亲厚的几位长辈告了声辞,便领着几小回了小院。
夭夭性子活泼,虽今晚见了太过血腥的场景,然因她自小随父亲流连于酒家茶楼,见惯了生死无常,反倒最先看开,斜眼见杨泊安师兄弟几人仍旧眉头微蹙,笑道:“公子爷,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好多死人,好多血,还有那个坏老头儿。”转过头,又问李武道:“武哥,你怕不怕?”
李武脸上肌肉微颤,勉强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那坏老头再凶,终究还不是死了吗?”顿了顿,续道,“却不知是谁救了咱们?”
说到此处,杨泊安心中更加疑惑,他今日明明记得那傻乞儿被困在河心岛之下,如何当时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难道真是自己产生幻觉?上天何其残忍,那傻乞儿虽粗鲁了些,却总是善良的,天上月亮更加暗了,傻乞儿终究还是走了吧?
忽然感觉夭夭揉了揉他的手,不禁摸了摸她的头,道:“没事,不必担心,我很好。”几小走到半道,前边一人挡住去路,却原来是当日的徐丙元。
徐丙元走上前来,微微一笑,在杨泊安耳边轻声说道:“当日便宜你小子了,哼,下次,绝不让你再有机会的。”说罢,又是一笑,侧身走过。
赵飞鸿、李武二人握紧拳头,若是适才徐丙元稍有不敬,必当奋力一搏,杨泊安却止住二人,摇了摇头,道:“大师兄,武哥,小弟资质愚钝,这一生终究难成大器的,报仇的事……就让他”想着父母惨死,那颗初初平静的心又起波澜,仇深似海啊,怎能忘记?
……
小院里一如往常,甚是平静。自端午当夜长生阁恶战后,赵、李二人未曾稍有懈怠,第二日立马回了长生阁闭关苦练。剩下杨泊安性子恬淡,夭夭年少胆小,每日里除了读写诗书,便是想着办法哄弄那日清水河边捡到的赖皮猫。
这赖皮猫嘴巴甚叼,连日来任是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看都不看一眼,只一日偷偷吃了葛仲华藏在暗室中的半颗灵芝仙草,此外,再无进食。这两****一身皮毛灰扑扑,两眼无神,好似快要死了一般。
夭夭最是怜爱它,眼见着赖皮猫日渐消瘦,眼泪都不知掉了几次,更抱着它日日向杨泊安哭诉。无奈赖皮猫每每接近杨泊安总想吸他血一般,令杨泊安望而生畏。
这日午休后,夭夭吵着无聊,杨泊安只得放下子渊文集,拿着钓竿带着他往葛府内河走去,到了河边,嘿嘿一笑,道:“夭夭,公子爷给你变个戏法?”
“什么戏法?”
“你看看便知。”言罢,杨泊安将一块灵币拴在绳头,扔进河中,顿时一大群游鱼汹涌聚集,撕咬灵币,杨泊安哈哈大笑,道:“看,公子爷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夭夭嘻嘻一笑,揉了揉怀中无精打采的赖皮猫,想着赖皮猫可有鱼儿吃了。
二人依着这个办法,连连钓上四五条大鱼来,正喜不自禁。忽听得身后一声怒喝“放肆”。回头一看,见正是葛洛带着徐丙元等人。
杨泊安不知所谓,道:“不知小弟何处得罪了洛哥,还请洛哥言明。”
徐丙元冰冷着脸,看来似乎受了些委屈,偏过头对葛洛道:“洛哥,何时你葛氏竟这般豪富,我辈珍惜异常的神物,竟遭这般践踏?”
葛洛冷哼一声,上前两步,抢过杨泊安竹竿,取下半块灵币,心疼的收入怀中,训道:“泊安,哼,这灵币来之不易,你怎可如此浪费?”
“这是我家老太爷给的,任凭公子爷如何浪费,那是咱们自己的事。”夭夭本已颇不待见葛洛,而今见葛洛训斥杨泊安,更不可忍,当即回道。
葛洛何曾被一个小丫头顶嘴,一声怒喝,当即伸掌欲打,杨泊安待欲阻止,已然不及,忽见得夭夭怀中赖皮猫一下窜出,喵的一声,一口咬在葛洛手臂。葛洛虽有四层的修为,却哪里躲得开。只听得他一声痛呼,随即一掌拍在赖皮猫肚子上。
赖皮猫受此重击,呜咽一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夭夭顿时大哭起来。杨泊安见状,飞身上前一掌奋力一掌推开葛洛,抱起赖皮猫。只是他一手握着鱼饵‘灵币’,一手推开敌手,竟有奇效,在他掌力之下,葛洛被震退三步,身后徐丙元抵住他后背才稍稍站定。
他气息一滞,忍不住喉咙中一口鲜血吐出,口中缓缓道了声‘好’,抽出腰间长剑,续道:“原是愚兄小瞧了你,也罢,当着徐家几位兄弟的面,愚兄也不得不向你讨教几招了,出手吧,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