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临安城的时候,已经是四年之后了。
几个星期前的哪天晚上,天山格外的寒冷,龙傲天披着一件狐皮找到他,把他的佩剑交给了他。
跟他说:“明天只要他打赢了他,就可以下山了。”
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了,他长大了,变的英俊了,身体也跟结实,不过看起来有些纤瘦,由于修炼的原因,他和二十几岁的男子无异。
他很高兴他终于可以下山了,为他家人报仇的时刻也不远了。
他和师父比武哪天,玉儿师姐没有来,师父跟他说,玉儿师姐已经下山了,回到她的家乡了,那遥远的蒙古。
或许他再也不会和她相遇了,他再也见不到陪伴他十年的女朋友。
他还记得她的样子,她十三岁,长的和中原人女子不同,但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轻柔,带着点点嫣红,仿佛冬天的梅花,是那么美好。
苏子言他想,或许他爱她。
可是,她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他和师父比武,他知道此时他的实力已经远超他的师父,师父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这场比试肯定是他赢,可他万万没想到。
他常常问:“师祖他在哪?为什么见不到师祖?”
直到这时,龙傲天拼命想死在他的剑上,他才明白,为什么云宫排行榜第一只有飞鹰,并没有龙傲天。
因为飞鹰只有一个,这就是飞鹰与飞鹰的宿命。
龙傲天亲手杀了他的师父,他也要亲手杀了龙傲天?
这不是欺师灭祖,这是飞鹰派的门规。
龙傲天就站在哪里喊着:“懦夫,来啊,来啊。”
可他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龙傲天也明白,他不忍心,他摸着他的头说:“下山去吧,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就是宿命。”
其实,到底什么是宿命?或许龙傲天他自己也没有明白。
这是飞鹰派第一次挑战师父失败,而允许下山的例子。
他很感激师父,在天山脚下磕了三百个头,然后一路到了临安。
此时临安三月,花朝节,万人空巷。
他也跑去赏花了,他除了赏花还另有目的,这里人多眼杂,肯定可以问到关于云宫的消息。
可惜,百姓们除了赏花,就是男男女女在一起,根本询问不到什么。
他一天也白费了,除了被几个女子轻薄了一下。
他身上没有带多少银两,也住不起店,这才想到,每次花朝节后,都可以捡漏。就是人们丢了什么,他捡去当钱。
临安可是天下最富庶之地,人口密集百万之众,行行街道百行林立,捡漏肯定捡到不少的。
他把包裹的剑放到了背上,然后弯腰仔细注视这地上。
这样来回在这条叫‘花茗’街,果然收货匪浅,拣到了几个钱袋,不过没有几文钱,不过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拣到了一个簪子,而且是玉簪,簪子沿上镶着金丝,一看就知道价钱不菲。
他高兴了一番,刚想去典当,一阵金光在不远的花丛里闪烁出来,看来又是好东西。
他几个大跨步就走了上去,刚翻开花丛,一个小孩从一旁街道的人群里钻了出来,抢先在苏子言的前面,把那个东西拿来起来。
那东西闪着金光,原来是一个金耳环,非常精致,周围都雕着细细的花纹,价钱估计在他刚才捡到的那个玉簪之上。
他伸出手,说道:“给我。”
那孩子,扎着两个辫子,紧紧的把耳环握住,放在胸前。
嘟着嘴喊着“不给,我先拿到的。”
“呵呵,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这小孩怎么不讲理啊。”苏子言低头笑着,想用笑软化这女孩,这点他完全错了。
小女孩没有在说话,只是死死的握住,意思很明确‘不给就是不给。’
苏子言无奈的挠了挠头,看着小女孩的衣着穿的不是很破烂,而且还算是华贵了,不是什么穷家子弟,估计还算是富家子弟了。
“你不给我,我可要动手了。”苏子言试着吓她。
那小女孩一听握的更紧了,她还问道:“你会杀了我?你不怕坐牢吗?”
苏子言苦笑了一下,小孩真是天真啊。
他用手提起了小女孩,把她抱住,说:“你不给我,我就不放你下来。”
他呵呵的笑了笑,小女孩脸气的咕咕的,视乎不肯认输。
他走在街道,发现这条‘花茗’的街居然是一条妓院街。来往的男的都是醉醺醺的,女子在外面招揽客人。
“哼,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怀中的小女孩嘟着嘴,向他吐着舌头,而且几滴口水流到了他的身上。
这还了得,抢了他的耳环,还流口水在他身上,苏子言顿时脑中的想法就是把她打一顿,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就在下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呼喊声,那是羁绊他一生的声音,那是他梦幻牵绕的声音,无法诠释他对着声音的依赖。
“怜儿?你在哪儿啊?”
那是一位女子,穿着白色的裙子,就站在他的前面不远处,她清澈的脸颊透着红晕,淡淡的清香站这么远都可以闻到,她身姿优美,向他走来。
那一刻他仿佛见到了仙女,她又轻轻柔声的呼着:“公子。”那一丝声音进入了他的身体,从此再也分离不出来。
“公子,怜儿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她行了一个礼,纤细的腰弯了下去,双手拱了一下。
苏子言脸色潮红,把那被叫成怜儿的小女孩放了下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对着那女子不停的傻笑:“没有,没有。”
那女子拉着怜儿小姑娘的手,对着苏子言说道:“既然没有,公子,那小女子就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苏子言失落的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沉声到:“等下。”
女子翻身过来,怜儿小姑娘也反过头来,“公子还有什么事?”
“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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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言没有想到,自己说一句饿了,真的可以招来好运,可想而知这女子还是很善良的嘛。
不过,他可了解了,她居然是这怡春院的头牌,至于怎么了解的,看这老鸨一直喊着她的心肝,她的心肝就知道了。
苏子言坐在房间里吃着东西,他四顾周围,一切和平常女子的闺房无异。
老鸨以为她的心肝终于接客了,欢喜的把拿手的好吃的都端了上来,女子在一旁替苏子言添着酒。
苏子言不好意思客气了一番说道:“哎呀,姑娘,我怎么好意思让姑娘为我添酒啊。”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怜儿也坐在一旁,母女二人看着苏子言。
苏子言吃了一口菜,看着她们面无表情,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女子行了一个礼:“小女子没有名字,只有‘妈妈’替我取的艺名,叫杨娇娇。”
“哦。”苏子言想着,这老鸨还是有点文化的,说道:“杨娇娇小姐,在下名苏子言,也是妈妈取的。”
本以为会逗笑她的,没想到杨娇娇眼神有些悲伤。
苏子言想,以前他在山上逗师姐,百试百灵,可为什么逗杨娇娇就不灵了。
或许他以后才知道,一个堕入红尘女子是有多么可悲,多么在乎哪一点尊严,多么不喜欢那些玩笑话。
“坏人,你惹我母亲生气了。”怜儿再一次气鼓鼓的跑到苏子言身边。
“怜儿,不得无礼。”杨娇娇轻声呼唤。
苏子言愣了一下,看着杨娇娇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师父和他比武时的一样。
那种看破生死的眼神,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们看破生死,那种空洞般的眼神,可怕怜惜的要命。
杨娇娇拉着怜儿靠着苏子言轻呢道:“你愿意带我们走吗?”
这或许是杨娇娇荀谋已久的事情了,她只在等一个时机,当她看到背着剑的苏子言,她就知道时机来了,所以叫怜儿故意刁难苏子言,引来注意力,这不叫什么心机,这只是一个红尘女子自我保护而已。
她之所以要这么做,因为她活不了多久了,这也是她这么久不接客的原因。
她的了花柳病,那种病让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就和苏子言的冰寒毒一样,他们都是一个病人而已。
她不希望怜儿跟她一样在这红尘青楼,度过着廖廖一生。
“当然愿意啊!”苏子言说道,然后用手指指着桌子上的菜道:“我可没有钱付帐,还指望你付账呢。”
杨娇娇看着苏子言的眼睛,拉住了苏子言的手:“我是认真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有花柳病,你也愿意吗?”
“我也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