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沧桑独特的嗓音,很快就唱红了这座城市,感动着这座城市。他不但成功地举办了几场大型的音乐晚会,还推出了自己的专辑,专辑的名字叫《两个人的城市》。萧山很快成了一位有钱的知名艺人。
萧山开始出没于各家歌舞厅,频频地参加各种大型的演唱会。在歌舞厅里演唱时,他认识了一大群默默无闻的歌手、艺人。其中有一个艺人叫曹如风,他给萧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曹如风本身是一个男人,可是为了更好地挣钱,适应市场的需求,他涂脂抹粉,改变男人的造型,脱胎换骨,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女人味十足,像“泰国人妖”。
在舞台上,曹如风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光彩夺目地出现在五彩的舞台上,一袭白色长裙,红唇艳舞,长发飘飘,****高耸,浑身散发着一种稚气的娇媚。台下的男人尖声呼喊着,吹着口哨,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他抛去媚眼,洒鲜花,更有好色的男人跑上舞台,送给他鲜花,拥抱亲吻他。他在台上激动地想流泪,向台下的观众飞出来一个个香吻,现场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退幕后,曹如风向萧山打趣道,这样的演艺生涯,自己还真是会变成一个女人,到时,就只有做变性手术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觉得做女人的感觉还真好,尤其是做一个舞台上漂亮的女人,能尽情地享受男人的掌声和赞美声,台下台下都风光。曹如风说,要是我真是一个女人,我一定是那种很会勾引男人的魂魄的妖艳女人。说这话时,他望着萧山,一脸坏坏的笑,一脸的自信,清秀的脸庞却透露出一股稚气和傻气。萧山看了,有点心酸,有种落泪的感觉。
有几个月,萧山都没有再在那家歌厅看到曹如风,萧山的心里空落落的。他向歌厅老板打听曹如风的去向,老板说,那家伙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戏里戏外,他还真分不清了,他去北京做变性手术了。
做“变性手术”!萧山大吃一惊,他好奇地问道,那他做了变性手术后,他是该跟男人结婚?还是跟女人结婚?那他怎么生活,怎么生育后代?他是上女洗手间,还是该上男洗手间?他身份证上的性别是写“男”还是写“女”呢?他是不是变成“中性人”了,萧山连珠带炮地抛出一箩筐问题。
老板笑笑说,我怎么知道这些深奥问题的答案哩,你呀,还是等他回来,你再去问问他吧!这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世界变得太快了,我都快跟不上时代了。
萧山思索着“变性手术”这个新鲜古怪的名词,百思不得其解……。
几年后,很偶然的一次,萧山在一条清冷萧条的街头再次遇见了曹如风,此时的曹如风已变成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具摇摇欲坠的骷髅,又像是吸毒已久的“****妹”,弱不禁风,一阵风似乎就可以将她吹倒。
难道他吸毒了?!萧山大吃一惊。他伸出手来,想跟曹如风握手,可曹如风的手却没有伸过来,他的手依旧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萧山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他缩回了手,疑惑不解地看着曹如风,问道,如风,这几年来你过得好不好,做了变性手术后,怎么变得这么消瘦?
曹如风从口袋里抽出手来,将一块白手帕掩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唾沫溅出来,苦笑着,向萧山讲起那难忘的一幕幕……
自从曹如风做了变性手术后,他的日子就变成了一锅米汤,稀里糊涂的,啥滋味都不是。变性手术是做得很成功,他还真正变成一个很妩媚很有女人味的女人。可是,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看怪物似的。背后议论纷纷,说他脑子有问题,男不男,女不女的。平时认识他的男同胞和女同志们也不跟他玩了,说他是中性人,是另类。
曹如风为此感到很孤独很徘徨,更重要的是,他去公共洗手间或是公共澡堂时,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世界这么大,凡是有分性别的公共场所,好像还真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幸好曹如风还有一份风光且收入不菲的职业,能体面地维持他的生活。不久后,在歌舞厅里,一位名叫杰克的美国男人看上了她,杰克向曹如风表示了他真挚的爱意。
曹如风也毫不掩饰地向美国男人讲起自己真实的身份。这位美国男人很开放,他丝毫不介意曹如风的变性史,一如既往地喜欢她,默默地支持着她,关心着她。曹如风的每一场演出,杰克场场必到,鲜花送佳人,日子久了,杰克送给曹如风的花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在亲朋好友渐渐疏离曹如风的困境中,美国男人杰克的出现像一缕温暖的阳光,豁然打开了曹如风冰冻的心窗,如风被杰克的真挚的爱情感动了,她似乎又闻到了春天芳香的气息。她接受了杰克的求爱,两人谈起了一场天昏地暗的爱情。曹如风的日子又充满了温馨与快乐。只要不演出,曹如风与杰克如胶似漆在一起,做了恋人之间一切该做的事。
杰克给曹如风买了很多女式的高档服装,把她打扮得光彩夺目,那时,曹如风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女人。变性手术所带给她的烦恼都抛之于九霄云外。
曹如风在杰克的花山花海里幸福地过着日子。
曹如风准备在国内再呆上两年,挣够了钱,就和杰克去美国登记结婚。美国是一个很开放和民主自由的国家,在那里,变性人会得到人们的正常看待,在那儿,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幸福生活。
就在曹如风准备办去美国的护照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骨很虚弱,时常感冒和发烧,还时常会有晕眩的感觉。这让平日身体很好的曹如风,有了一丝不祥的预兆。她瞒着杰克,偷偷去医院检查。医生把诊断书扔给她时,那种冷淡,轻蔑、痛恨、像躲避瘟神一样的神情,曹如风一辈子都忘不了,忘不了……。
诊断书清清楚楚地写着,曹如风得了艾滋病,而且已开始进入晚期了。曹如风眼前发黑,栽倒在地板上。等她醒过了,周围没有一个医生,那个空空荡荡的化验室里只有她孤伶伶的一个人。她从冰冷的地板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杰克把艾滋病毒传染给了她。曹如风这一生只是与杰克有过性的最亲密的接触。杰克在性方面的老道与娴熟,让曹如风觉得杰克是个情场高手,仿佛阅历过无数的女人、男人。这种寻花问柳的男人是很容易出问题。
曹如风从医院里出来,街上繁华热闹的景象,这美好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缘了,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地被艾滋病毒侵蚀着,她将拥有一个更加孤独、正在走向死亡的世界。
如果说过去人们因为曹如风是一个变性人而疏远她,而现在因为她有艾滋病,人们将会更加岐视她,唾弃她,痛恨她,真正将她孤立在一个无人理睬的世界里。这种生命的体验将是多么的痛苦,死神狰狞地向她扑过来。
曹如风疯了般地奔向他和杰克的住所,这个曾经温馨甜蜜的爱巢,此时就像一座坟场,彻底地埋葬了她人生一切的美好。杰克正在房间里看电视,曹如风走上前,把诊断书重重扔在杰克的面前,说,杰克,你是不是早就有了艾滋病,你自己是知道的,可是你还要把病毒传染给我,我说得对不对?杰克,你真卑鄙下流无耻!你简直连一只四脚爬行动物都不如!
杰克一扫往日的柔情蜜意,他严肃起来,他盯着曹如风,像是要吃人似的。如风,你说得很对,实不相瞒,我在美国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感染上了艾滋病毒,可那时还是早期的。人们岐视我,疏远我,唾弃我,连我的父母亲都不再理睬我,认为我是家里的顶级灾星,迟早要毁灭这个家,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自生自灭。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来到一个无人知道我病史的国家,偷度余生。
后来,我在歌舞厅里认识了你,我一下子被你的美丽大方所吸引。我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你,尽管我也知道自己会给所爱的人带去灾难,带来死亡。但是,精神上和生理上的双重渴望,让我违背了自己的伦理道德感,我发了疯似地爱着你,追求着你,不能自拔,我想在我生命的黄昏岁月里,能真正享受一回爱情、亲情的美好。于是,就有了我们今天这样的悲剧下场。
可我原来是个男儿身,你认为这是真正的爱情吗?曹如风问道。
你变了性,你就是女人啦,这当然是爱情了。你一直与我交往,不也认为这是爱情吗?没爱情,我们干嘛在一起!再说,即使你没有变性,是个男人,我也一样可以接受你,这叫同性恋,同性恋,懂吗?我在美国时就有一个很要好的同性男友,就是他把艾滋病毒传给我的,后来我离开了他。
你……你……你混蛋……你明知如此……还要来害我……。曹如风说不出话来。
杰克的声音急促起来,像一阵疾驰而过的风。如风,暂时我们还不用害怕,我们还有足够的钱让我们治疗,我们可以用鸡尾酒调药这种最昂贵的方式来治疗,以此来延长我们的生命,别人可以不理睬我们,但只要我们俩人能够相濡以沫,互相取暖,那么,我们这样相爱着死去,是一种伟大,是一种崇高,是一场感天动地,泣鬼神的爱情。如风,我说得对不对?
曹如风坐在地上,苍白的脸就像一张大白纸,什么内容都没有,却蕴藏着千言万语,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大白蜘蛛。
良久,曹如风说,杰克,你这个混蛋,你亲手酿造了这场悲剧,你毁掉了我一生,我上面还有70多岁的白发苍苍的双亲,我可以不痛苦,但他们会痛苦一生,我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当初我做变性手术时,把双亲气得要寻死寻活的。这下,你叫我怎么去跟他们交待呀!曹如风捶着自己的胸口。
杰克说,如风,瞒着他们,不要告诉他们,去看望他们时,严密地采取隔离措施,如果他们怀疑,你就说你得了传染病,正在接受治疗,所以不能触碰他们。你的双亲也不在这里,一年也就是回去一两次,他们不会察觉的,我们多给些钱给他们。
曹如风说,可是有一天,我终究会死去的,那样,谁给他们养老呀?
杰克说,养老,有敬老院呀!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地步,无法挽回了,对待老人家能瞒一天算一天,真是对不起!如风,是我害了你,可是我太喜欢你了,我太孤单了,我也需要爱情,亲情,友情。甜蜜的爱情可以让我心情愉快,可以延长我的生命。要是没有你的日子,我可能早就发疯或是自杀了。杰克的泪流了出来,淌了一脸。
曹如风从地上站了起来,叫了起来,我为什么要遇见你,杰克,你毁了我们一家子,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杰克喃喃地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如风,咱们不要再为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争吵了。咱们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好好珍惜对方,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无爱也无恨,大彻大悟,这便是我们最好的归宿,人嘛!总是免不了一死的,迟死与早死本质上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曹如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