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沿着草甸和密林边缘,往云州边界前行。途中偶有商旅和巡卒遭遇,却再也没有碰到聚集的村落。
雷伊斯负责先行探清路途,不时深入密林,找到不少类似祭坛、庙宇类似遗迹之处。
每逢发现,圣女都不避辛苦必到现场,行以月舞礼仪,但既无感应也未再发生如同暮歌村的异状。众人都能看出,圣女在失望之余,也有一些放松和宽心。
白礼越知道圣女正在逐渐失去对月神和法器的判断和信赖,如此持续,不但无法在遗迹生出感应,可能回到毕钵罗后,也会失去梦兆。
又是旅程休整的时机,白礼越主动找到圣女,说到:“圣女如不见怪,我们可否再谈一谈此前意犹未尽的话题?”
圣女有些没来由的失措,说到:“如夕一个微弱女子,向来拿不出主见,先生又有什么见教?”
白礼越笑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可能说的就是我们这类人。圣女不要见怪,自以为是之人总是貌似聪明。”
听到白礼越自嘲,圣女心中生起暖意:“先生莫要弃如夕不顾就好。”
白礼越闻言,暗自一叹,说回正题:“圣女应当稍知我华族易学由来,且容我再做解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卦象和爻辞可应万物。易学的难处,在于其极精极微,又同时含有太初混沌之间的矛盾冲突。”
圣女有些不解:“我辰月教内也信奉经典,但多是以预兆或启示的方式,由教长和权威解读。以先生所言易学,似乎与辰月的教义并不能相互启发,如夕该如何领会?”
白礼越续道:“圣女其实已经领会了,易学是提出轮廓和阴阳运转的特征规律,于事情发生前予后人以提示。而辰月教的教长们,惯于在事情发生之时,归依回复到经典中的某些片段和时刻。在此之上,辰月托之为神,易学名之为道的玄妙之源,实则应是一致的。”
圣女皱眉:“先生是说,二者在事件发生一节,有先后次序之分,因此应当彼此对照,验证出更准确的结论?”
白礼越轻轻摇头:“应如是而论,二者均是从更早、更一致的源头中分别演化而来,是以不同的视野和立场选取方式。而无论要寻找哪一方面的疑问,都可以再从这源头中来探索。”
圣女道:“愿闻其详。”
白礼越用脚抹平身前地面,随手拾取一根树枝,画了一个太极图案,说道:“辰月和月神的源头,在下不敢揆测,但易学的源头,可从太极而观。圣女请看,这是我华族信若渊薮的图案。太初天地未分为一片混沌,天地既分,即成阴阳。阴阳对立而又互相推动,才能衍生万物。即便在对立的阴阳之中,亦是阴中含阳、阳中含阴。”
圣女见白礼越已言毕含笑,仍感不解:“先生所言甚是玄妙,可是于如今又有何启示?”
白礼越温和地注视着圣女,说道:“如夕姑娘,你担心月神法器是要生灵献祭的灭绝之物,因此心中已生犹疑不决。依我之见,月神和法器应当是来自超乎我们理解的源头之道,绝非简单的善、恶,生、杀能定论。如若仅仅是一件凶器,辰月教断不能凭此而崛起于雷州。在暮歌的经历,仅仅也只是法器的一面,至于当年发生过什么,无人能够定论。或许月神也要因此考较信徒,是否有不拔的坚韧去获取她的恩赐。凡事无有轻而易举而能大成,姑娘年纪尚轻,但仍须早早领悟。”
如夕听得白礼越之言,如同拨开尘霾又现当空之月,所有疑虑和不安并未消去,但已能在心中从容安置。一刹间,梦兆中的面容和场景又清晰地浮现。如同月神亦在聆听一般,如夕腕上系挂的磬石片也莹润生辉,不经敲击而发出数响,两人身遭的密林树木藤蔓纷纷晃动,似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抚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