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陈图南随麻衣子修道便过去了俩月,初入修行的他倒没什么感觉,但是常来跟麻衣子学习草药医术的四彩却俩月没见过云鹤道人与张君宝,心中有些想念。
她不好意思跟陈老头讲,便来寻陈图南说,想让哥哥陪她一起去。
见了陈图南,他也同意,不过他向来守矩,便去请示麻衣子,却发现麻衣子并不在草庐之中,只得暂且作罢,等待麻衣子回转。
却说这华山自古一条道,山路险峻,上有四峰,各峰皆有宫观院落。
在东峰之上,有一玉泉观,观中清雅,内有一潭,潭边石桌上正有两人于日光之中品茗,相谈甚欢,其中一人鹤发童颜,正是麻衣子,另外一人道装清雅,风度不俗。
这时那道者正笑着对麻衣子道:“全天下的人都在等着道友的开府请帖,前些日子叶家还讯问贫道,可有道友你的踪迹,道友你倒好,不声不响的搭了个草庐便将道统传了下去,可忙坏了多少人。”
麻衣子笑道:“贫道早年便说过属意华山,真要找贫道出来,早就找出来了,只是那些前辈们不愿意和贫道计较而已。就像贫道才到华山脚下,便被道兄与云鹤道长发现了。”
道者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道友过谦了,道友已经见过癫道……哦……现在是云鹤道长了?”
麻衣子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这徒弟还是他相让的结果。”
说着便将收徒的前后讲了出来。
道者听闻之后,叹道:“活了上百年,如今倒遇了一回灯下黑,如此好的苗子怎么就被道友寻了去。”
麻衣子道:“我看道友未必不知,多半是不想与云鹤道长打交道吧。”
道者笑了笑,也不否认,道:“当年他走火入魔,反而法力冲天,煞气滚滚的要破桥山祖脉,毁天地气运,差一点就成功了。虽然最后被袁天罡前辈拉了回来,但是谁敢与之亲近?本门前辈受袁前辈所托,将他安置于此,也是为了还情而已。”
麻衣子叹声道:“可惜了一代英才啊!”
道者停顿了下,抬眼朝着麻衣子审视似的看了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然后才问道:“这么说,两个月前,钦天监中的大乱正是他?”
麻衣子并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道者轻轻转动茶盏,缓缓道:“一个占星罗,换一个宿命,接一个传承人。道统之下,果然不讲人情啊。”
麻衣子依旧不回话,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色,依旧云淡风轻。
陈图南是见过的最适合传承他道统的人,而这个徒弟若是与云鹤这个逆运之人纠缠太深,日后必定不得善终,所以必须将二者之间斩断。
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送出占星罗,虽然损失一件天下少有的至宝,但是云鹤道人看懂了意思,因此放下尘缘,安心赴命而去,一切从此烟消云散,对大家都好。
归根结底,还是道统传承的苛刻与意义非凡,若不是为了他那早已看上却又不能教的徒弟,云鹤道人也不会为了占星罗毅然赴死。了结宿命,只是简单的一个方面而已。
沉默少许,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道者转而道:“那叶尹张葛,天地十门,难道就真没有一个道友看得上眼的子弟?”
麻衣子道:“非也,其实当初在叶家时,贫道就曾发现一个极好的苗子,可是最后还是没敢去结这个缘。缘也是因果,如今这世道,太过凶险,还是远离的好。”
道者肃然道:“道友这是打算就此封山隐居了?”
麻衣子道:“正是,今日前来,也是与道兄商议此事。我欲在那山脚初阳之地立一法阵,聚灵设迷,隔绝凡尘,若能借助华山之力,可免日后日日辛劳,还需道友点首。”
道者回答道:“这华山又不是我玉泉子一家的,道友自为就是,何必这么客气。只是,道友如此风华正茂之际便隐世不出,可惜,可叹啊!”
麻衣子道:“那就先谢过玉泉道友了。至于隐世一事,也是不得已啊,道统之争愈演愈烈,其中凶险,道友师承久远,难道比贫道看的不够清楚么?”
玉泉子叹息一声,道:“身不由己啊。”
不久,二人相商既定,麻衣子便告辞离去。只见一阵清风吹来,玉泉子对面的石凳上便没有了人影,没有丁点的烟火气息。
玉泉子眼神微凝,站起身来,看着麻衣子离去的地方,沉默一会之后,忽然叹道:“初阳之地设阵,其实是这两个月你已经将阵法布完了,就差最后一道初阳禁法了吧。要不是我玉泉宫在这朝阳峰之外空悬,挡住了方圆三十里的初阳紫气,恐怕你还不会来找我。你我相交数十年,想不到如今面对我你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罢了,你不想明说我也不勉强……青阳!”
只见玉泉子话音一落,便有一个青色道装的年轻人从虚空之中现出身形来,朝着玉泉子躬身一礼。
“弟子青阳参见掌门!”
“山下牛头观派个弟子专心盯着,什么时候那护山阵开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另外让天阳和紫阳下山去长安法云观长驻,若有变动,飞剑传书回山!去吧。”
“弟子这就去办。”
名为青阳的弟子受命而去。玉泉子吩咐之后,也将衣袖一摆,身影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不见。
山下草庐,陈家兄妹在草庐门前等待,忽然那柴门打开,麻衣子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神出鬼没的本事让两人心敬不已。
两人上前拜见,麻衣子却是开口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只是如今小宝正处于修行关键阶段,你们现在去不适合。今后一段时间最好也不要去打扰他修行。”
陈四彩一听,心中虽然略显失落,但是有了别样计较,转而问道:“道长,以前看小宝好像就会几手武功而已,怎么他也能修行吗?比我哥哥如何?”
麻衣子笑着道:“你哥哥是天生道才,悟性奇高,日后修行应该还在贫道之上。”
几句话说的陈图南都不好意思了。
“那小宝呢?”四彩又问道。
麻衣子没有多说,只是简单道:“他也是不世出的奇才!”
陈四彩惊讶道:“云鹤道长经常骂他笨头笨脑的,连几句经文也学不会,他居然也是修道奇才?”
麻衣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牛头观中,不世出的奇才张君宝修炼大法,简直就是‘初尝禁果’不知日月。
这两月之中居然也没人来打扰他,将近年关了连个来上香的山民都没有,可见牛头观之落魄。
……
红枫叶落,虽是少有的艳阳,但寒意频传。道上也看不到什么行人,万物萧条的景象。
葛布荆钗难掩风姿绰约,两个年轻女子从山外而来,径直走向了已经少有人迹的牛头观。
“小姐,那大和尚行为古怪,他说的话到底靠不靠谱啊,咱们这都来第三趟了,也没找到麻衣子道长。”
台阶上,其中一个略微青涩的女子朝旁边的姑娘抱怨道。细看之下,正是那日笑张君宝唱歌难听的小娘子,那旁边的小姐,应该是就是当初遮脸女子了。
轻纱起去,双目如水,脸若红花,只是有不少麻点分布,大煞风景。
小姐笑着道:“你这妮子,善大师哪里古怪?咱们没有找到麻衣子道长,只能说咱们缘分未到。这山上有高人,说不定麻衣子道长就在上面,等会可别失了礼数。”
丫鬟嘟了嘟嘴,道:“哼,别的和尚都在辩****禅,宏经扬佛,他却一天到晚呆在白龙寺里动也不动,还不够奇怪么?咱们来了三次了,每次都说麻衣子道长就在华山,每次都找不到。亏他说的还信誓旦旦脸不红心不跳的,是不是和尚的脸皮都很这么厚啊!”
小姐哭笑不得,只得无奈道:“你这都是哪里想到的歪理。放心,这次如果再找不到,咱就不跑了,反正麻衣子道长日后若是要开道场,绝对天下皆知,到时候再来求见就是。”
丫鬟回道:“就怕耽误了小姐的大事啊!”
小姐听了也沉吟不语了,叹了一声,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闷声向山头走去。
到得牛头观前,却是大门紧闭,除了偶尔的清风吹动檐角的风铃,根本没有任何声响,主仆二人都是心中一暗,好像没人在。
丫鬟停了一下,冲上前去逮着大门就是一顿猛敲。
“有人吗?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啊!”
“惜玉,不可如此鲁莽!”
小姐赶紧制止道,然后上前,朝着观中高声道:“请问观中道长在否?山下信女白氏前来求愿,还请行个方便!”
一连问了三次,都没有任何反应,丫鬟惜玉沮丧道:“好像真的没人,小姐,看来咱们真的白跑一趟了。”
白小姐叹了一声,“罢了,这华山周围能有线索的地方咱们都找过了,看来命里如此,回去吧。”
……
张君宝刚刚收功,便听到门外有人在叫门,正想着是不是出去和人谈一谈,出钱请她们买点肉鱼青菜回来补充观中伙食,转念想到现在自己是重宝在身,要是被杀人夺宝就惨了,于是又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么的,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谨慎!”
一副念头杂乱神经兮兮的样子。
不过听到人家好像要走,而观中现在根本没什么可以下饭的了,于是赶紧跑过去开门。
白牡丹和惜玉两人正要失望而返,牛头观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个唇红齿白发髻蓬乱的少年郎,朝着她们道:“哎,两位姑娘先别走,咱有个生意谈一谈。”
白牡丹一愣,回头道:“小道长,信女是来上香还愿的,敢问您家大师傅还在吗?”
张君宝一看着两人穿的也不咋样,土里土气的,说话的那个女的还满脸的麻子,应该就是附近的百姓,于是答道:“我师父不在,你们来上香拜神就而已,要我师父在干嘛,至于求愿解签我也是可以的。不过上完香,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白牡丹一听张君宝说他师父不在,心中顿时失望,本想着就此离去。不过刚才唤人家开门唤了那么久,现在人家开门了又不上香就走,着实说不过去,于是道:“谢过小道长,那我们姐妹俩便求个愿,不过不知道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
张君宝大喜道:“简单简单,我师父不让我下山,可是我现在天天就快要吃白饭了,一会你们帮我到那边的郭家集给人带个话就行。”
让人家帮忙买东西送上来的话,她要是拿了钱跑了怎么办,所以张君宝准备让她们带话给四彩,让她来。
一边说话,一边将两人迎进观中。
白牡丹抬脚正要跨过门槛,忽然和惜玉两人齐齐一震,两人同时感觉到了极为强大的法力波动,若是不从这扇门过,就立马会遭到强有力的攻击。
“这小小道观竟然还有护山大阵,果然有高人居留,可惜却不在家。”
白牡丹心中一叹,正要进入观中。
这时天空忽然一声娇笑传来:“我倒是奇怪为什么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来幽会了,果然也是贱婢一个啊!嘻嘻嘻嘻。”
只见天空一团乱云盘旋,然后两道人影从云中窜了出来。
一个是一脸阴沉的汉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如刀子一样,盯在人身上如芒在刺。
另外一个正是那说话的女子,身材高挑,一身衣不衣服不服的装束,红色的绸带在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围的,遮住了重要部位,胸前缠的如同两座小山,四肢脖颈等大片晶莹肌肤裸露在外,绸带随风起舞,也不觉冷。
再看长相,张君宝以为这样的装束的女子肯定大多是浓妆艳抹的妖媚相,一如夜场妈妈,只是凝目一看,才发现这位大眼女郎居然鲜嫩如花,还略带点婴儿肥,整个儿一童颜***娘。
莫名其妙的张君宝居然吞了下口水,脱口道:“我草,这算不算是天空一声巨响,老娘闪亮登场!”
门前的白牡丹与惜玉两人却是神色凝重,惜玉更是如临大敌,叫道:“何红药,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