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石主动申请测试,让众人都愣了一下。但既然她本人这么要求了,不管是考官还是雷恒等人都没有组织她的立场。
“到那块石头前面,尽全力挥剑……”考官的话还未说完,白竹石就猛地踏步向前,冲那花门石山冲了过去。
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孩突然就暴起,考官还有未完的话没有交代,一时间是能“哎!”了一声,但此时白竹石已经快到石山跟前了。
冲刺的途中,白竹石反手伸向背后,握住了那把青碧色的剑,雷恒注意到,那剑非是白竹石拔出来的,而是在少女伸手欲要握剑时主动弹出。
白竹石将此剑完全抽出时,正好到了石山近前,她猛地一跺地,跳了起来,离地能有一米之高。手臂舒展,青碧的剑锋斜指下方,接着她人坠落下来,剑尖便点到了花门石上。
“点?”考官微微皱了一下眉。面对这坚硬之物时,大多数考生都会选择劈砍,选择下手的地方,也往往是石头的棱角处。因为劈砍是最好发力,孩子们练得也最熟练的挥剑方法,若是像这样“点”剑,尤其是单手“点”剑,很难掌握好发力点,着力稍有偏差,就会损失力道。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样点上去之后,反冲的力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受了的。很多人都和考官一样的想法,预见了白竹石挫伤手腕的结局。
但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那把剑并没有给白竹石带来什么反震,因为它……顺畅无比地切入了花门石,直至剑身全部没入。之前那些孩子叮叮当当一顿劈砍而只留下一些浅浅划痕的花门石在白竹石面前就如豆腐一般轻轻松松地被刺了进去,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白竹石没有做任何停顿,在剑没入石中后回手就将其抽了回来,反手入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根本没对那花门石山做过什么一样。
她神情不变地走回原处,看了看考官,又看了看那个坐在地上的妇人。
考官转头对那个妇人说:“如何?”
那个妇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似乎还在疑惑刚才这个个子高挑的少女到底有没有刺过石山。但是她眼珠转了两转后,又发出刺耳的尖笑道:“嘁,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仗着剑好罢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白捡了灵剑赐心的大便宜吧?怪不得能直接过关呢!”
她看向白竹石,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嫉妒:“要是我儿子有灵剑,肯定比你强了不知多少!”
考官无奈地看了看白竹石,心里叹了口气。
按照考试要求,考生在攻击石山时是要用学府提供的制式剑器的。这些制式剑器无一例外都是一阶的凡铁而已。此举就是为了避免有人依仗着雄厚的财力,凭借着锋利的剑器来取得好成绩,使得这项考试变成纯粹的贫富之争。他刚刚想叫住白竹石就是为了和她说明这一点,但是见来不及就又把话咽了回去,想着若是这样就能让那妇人闭嘴也就行了。没想到这妇人也不算没见识,没有放过这一点。
他自然知道妇人的话是站不住脚的,灵剑在择主时本就是考校心性资质等各个方面。就算是没有灵剑眷顾,能被灵剑看上之人的能力也是要强过普通人的,更何况是一个根本没有通过考试的淘汰者?
被这么否认,心里肯定有气吧,考官这么想着,对白竹石说了考试的要求,正要再说些什么让她不要把那妇人的话放在心上,白竹石却抢先说道:“就算是知道了这考试规则,也没什么影响的。”
“我这一生,都只会用这两把剑。”
考官咧了咧嘴,低声问道:“你是太上剑池的弟子?”
见白竹石对这个名字一脸茫然,他心底也知道不是如此了。但看这小姑娘也并没有被那妇人的话干扰了心境,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准备让人把那妇人拉下去。
那妇人看有人朝自己过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一边拍打着地面一边高声嘶叫起来:“欺负人啦!欺负人啦!启明学府不要脸啊!偏袒权贵欺负我们老百姓啊!”
原本这边的骚动就吸引了不少人,此时她这么一喊,更是几乎把这个考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数倍的人向这里靠拢,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考官看着那个妇人猖狂而得意的嘴脸,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这妇人是打的什么主意,这事情闹得越大,启明学府就越难办。本来关于这百余灵剑眷者之后的种种特殊待遇都是压下来不对外界提及的。倒不是说这事见不得人,只是为了少让一些这样的刁民滋生不满情绪。
今天这事说清楚很容易,但是道理并不是说清楚就清楚了的。人们向来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有这个妇人的挑拨,就算日后启明学府再怎么解释,没能得到灵剑眷顾的,没能通过启明学府考试的人,都会以启明学府的不公正待遇作为自己被淘汰的借口。这对启明学府的名声,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损伤。
这妇人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让启明学府在事态更严重之前做出退步,赶紧她儿子开个后门什么的。
但是启明学府岂能如此行事?
那妇人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最有可能的,她只是想要恶心恶心这些强过他儿子的人和启明学府了。
妇人坐在地上变本加厉地又哭又闹,大声叫喊着一些“不公平”、“黑幕”之类的话,看那样子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大概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说信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就在考官也觉得这事变得十分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声呵斥打断了妇人的哭喊:
“闭嘴!”
妇人被呛了一下,和众人一起向声音来源看去,之间一个穿着白色剑服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妇人不知这少年是何身份,但早就想到会有人来制止自己,便匀了匀气,不管不顾地又要叫起来。但紧接着,她的声音就噎在了喉咙里,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呜咽。
雪白的剑锋就抵在她鼻子前。
“你要干什么!”一直站在妇人旁边的他的儿子看见自己娘亲被那白衣少年用剑指住,慌张地叫道。
那身着白色剑服的少年盯向他,连“闭嘴”二字都欠奉,锋利的目光就逼得事事只靠母亲包办的同龄的男孩一个字也没胆量说出来。
周围的人群也都安静下来,此时场间的寂静和刚刚妇人哭闹时的噪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于是那拔剑的少年一字一句的发言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一生一剑有何不对?剑是一个剑修同生共死,性命相交之友。剑修与剑之情,远胜亲友爱侣,怎能滥情?”
他收回剑,接着说道:“没有灵剑眷顾又如何?那到底并非我剑,如何能承载我道?”
他扬了扬手中的剑:“此剑乃是我亲自铸得,如今也不过一阶而已。”
“可又如何不能破这顽石了!”
话音一落,白色的人影移动,便以比白竹石更快的速度冲向花门石山。不同于白竹石最后止住冲势跃起挥剑,这少年乃是顺着冲势扭身挥剑,结结实实地劈砍在石山的一个棱角上。
金石相交之声迸溅,石山上却多了一个整齐光华的切面,一块脑袋大小的石棱被完全切下,“咚”地掉在地上。
围观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切入石山一指就能过关,虽只是最低门槛,但也拦住了大多数的考生。作为整个【元】最顶尖的学府之一,启明学府的标准不可谓不高。在这白色剑服少年之前,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两指深。
而这少年却是切下了这么大的一整块石头!
站在不远处的考官长出一口气感叹道:“太上剑池,无回一闪。”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小孩好厉害啊。听那考官的语气,好像大有来头?”“没听见吗,是太上剑池的人。”
“太上剑池?”“你连太上剑池都不知道?那里可都是一等一的凶人啊。我说这少年怎么一上来就对人拔剑相向,既然是太上剑池的人,那就不足为奇了……”
看见白竹石对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雷恒低声对她解释道:“太上剑池是建在赤燕的一个门派。弟子不多,但实力却个个惊人。就大剑师和宗师的数量来说,能稳坐一流门派之列。在剑修和铸剑师两个圈子里的地位都非常高。”
“太上剑池的弟子一生只用一把剑,而这把剑还必须是由自己亲手锻造。剑在人在,剑断人亡。也正是因为这样,考官刚刚才怀疑你是太上剑池的人。”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只能用一阶的剑?”白竹石问道。
“太上剑池里也有几个分支,有的是越晚碰剑越好。像是太白剑池这一脉的长老里,就有人一直到归元境前都没有使过剑,期间一直以铸剑师的身份示人,直到功夫到家,才开炉为自己铸剑,剑成之日,此人便成就了归元境宗师。”
“而像眼前这位,凝聚剑心后就铸剑使剑的。日后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提升剑的品阶,虽然一般很难超过五阶,但到了炼罡境后便主在剑罡,此剑与他心意相通,威力却是很多高阶的剑也比不上的。而且走这条道路的太上弟子,有六成以上的人最终养出剑灵,这种由剑自生剑灵而成的灵剑,却是比附灵而得者又要高上一筹。”
雷恒看了一眼旁边眼珠子又开始乱转的妇人,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太上剑池之所以名声在外,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极端的修剑方式,更是因为他们简单粗暴的行事准则。”
“太上剑经,唯我唯剑。路有不平,挥剑斩之;心有块垒,挥剑斩之;种种业障,挥剑斩之。无不可斩之物,无不可斩之人。这种纯粹而取剑之‘直’的精神,正是太上剑池代代相传的剑意。这种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顺心顺意,斩天斩地的无畏剑意,才正是太上剑池力压群雄之长啊。”
雷恒怕有人听不懂,又加了几句:“说白了,只要他们看着不顺眼,斩了也就斩了。虽然因此树敌不少,但是太上剑池建派三百多年来,经历过数次大风大浪而屹立不倒,行至如今已经没多少人敢惹他们。这太上剑池又尤为回护自家子弟,所以他们斩了谁,基本上就是白斩。”
“更何况是一个都不用正眼瞧的小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