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仙儿随木子亭上了页尔山讨要金刚灵玺,没见到葵公子,却有个玉人般的姑娘出来答话,其长相极似葵公子。
那姑娘道:“家兄不在山上,我等无法做主,就算能够做主,灵玺也不能给你,莫说灵玺如此宝贵,就算这山里一块石头,也不许你带走。还从来没有人敢来此向咱们讨要东西,你是头一个。我页尔山江湖立足,自然有自己的规矩和面子,岂能受人摆布?”
王仙儿紧紧握着腰间剑柄,正要发难,那姑娘却抬手止住了她:“就算灵玺给了你,也没用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这金刚灵玺只不过是个施术的工具,若没有正主催动,你拿着犹如一块烂石头,还不如先找到正主……”
王仙儿问道:“谁是正主?”
那姑娘嫣然一笑:“传说金刚灵玺的主人原本是太一山的断霜道长,可这老道行踪不定,难以找寻。”
“太一山……”王仙儿忽然想起王寂惺说了要去往太一山,莫非也是为了断霜道长?
那姑娘说道:“你若能寻得断霜道长,我页尔山将这灵玺双手奉上,不过现在嘛就让它乖乖留在这里,汇聚天下王气,助我页尔山壮大!”
王仙儿冷笑道:“我如今硬要抢呢?”
那姑娘身边的武士怒目而视,登时剑拔弩张。
姑娘道:“你可以试试。”
王仙儿哼了一声,转身离开,那姑娘也不阻拦。木子亭急忙追上去,送她下山,子亭道:“咱头领就是这脾气,仙儿姑娘不要生气。”
王仙儿停步,问道:“头领?”
木子亭憨直爽快,竖起大拇指说道:“刚才的就是咱页尔山头领,人称葵公子。”
“原来如此。”王仙儿径直下了山。
在山下的饭铺里,王仙儿碰到了刘济苍和海潮,三人都感十分意外。原来济苍先生和海潮小和尚听说王寂惺下山去了,便无心久留,好歹又住了几日,辞别众人下山。葵公子本来意在阿赖耶,现今阿赖耶日日在内院饮酒作乐并无去意,于是任由这一老一小离开,临别之时还赠送二人一些盘缠。恰好这日王仙儿来山索要灵玺,折返山下后竟在狭小的饭铺碰了头。
饭铺里只有王仙儿等三位客人,老板已在擦桌扫地准备打烊,油腻腻的黑色门板已上了小半。
“三位要吃什么可得尽快,小店就要打烊了!”店主掀开灶上遮布,“不巧,只有面条啦!给三位各煮一碗阳春面吧!”
面条下入滚水,刘济苍开了话匣子。面条浮到水面,王仙儿已知道他二人始终不放心王寂惺,所以打算去寻他下落。阳春面热腾腾端上桌,济苍先生和海潮吃得满头大汗,说话间才晓得王寂惺去了太一山。三碗面见汤见底时,三人交换完了“情报”。面碗涓滴不剩时,三人决定同去太一山。
王仙儿说王寂惺应该没有走太远,还能赶上。海潮说仙儿姐姐有瘦马,我和先生只有步行,三人如何一同上路?王仙儿说不必着急,前面觅个头口,于是行李都放马上,三人一同步行。
连着赶了一夜的路,尚在页尔山的地头,次日倦极,便找下处歇了半日。
醒了瞌睡,饱了肚腹,三人刚出客栈门,从大街一头传来清越的琵琶声响,接着是男人的歌声。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
一个骑着伊犁白马的中年男子,一边弹着琵琶,一边唱着艳曲,咿咿呀呀而来。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垂人涎……”
马上男子白净面皮,桃花眼,紫绛唇,生着八字小胡须,摇头晃脑,且弹且唱。
“伸手摸姐大肚儿,就像一畦栽秧田。伸手摸姐小肚儿,小肚软软合兄眼……”
海潮小和尚愕然道:“这人唱的什么啊?也不怕羞!”
及走的近了,琵琶声声入耳,白马上拴的铃铛也闹个不停,像是伴奏一般。那男子绿衣红靴,开敞了胸前衣襟,引来路人观看。
“老年听见***,少年之时也经过。后生听见***,日夜贪花哭老婆。寡人听了***,梭了枕头哭老婆。和尚听了***,搂抱徒弟呼哥哥……”
济苍先生听了连连摇头。
那人正唱得兴起,这边看见光头的海潮,把琵琶紧弹了两下,大呼道:“哟!还真有个和尚!哈哈,有趣,有趣!”话音未落,早已睃见王仙儿,心中如小鹿怦怦乱跳,贼眉溜眼,精光闪闪,将王仙儿“摸”了不下十八下。琵琶声变得急促,马蹄儿开始散乱,桃花水泛身已斜,正八字变作倒八字。
“好个小娘子!我木下三郎真是走了桃花运!”那男子怀抱琵琶跳下马来,就朝王仙儿走近。王仙儿不理,一直往前走,那人一把抓住王仙儿的手腕,调戏道:“小娘子莫走,三郎我要给你唱个曲儿!”
王仙儿面沉如死水,冷冷道:“这是你自找的!”嗖的一下拔出短剑,回身向木下三郎刺去。
这剑来得好快,木下三郎惊得直叫唤,然而这一剑并未刺中,因为那男子用拇指和食指接了下来。他将短剑捏住,嬉皮笑脸道:“小娘子何必动怒,三郎我最是怜香惜玉,看着真不忍心!”
王仙儿使劲抽剑,手中利刃却似插入树干之中,稳稳的不动。她用力过猛,双颊涌现潮红,杏目圆睁瞪着那人,气得咬碎口中银齿。
木下三郎瞧得神魂颠倒,笑道:“秋波传情,吹气如兰,好个美人儿!”
王仙儿急了,大喝一声,射出袖中箭,朝那人面门打去。只见那人不躲也不挡,箭头硬生生打在他脑袋上,随之仰面倒地。
海潮大叫一声,街上行人见了,莫不惊慌而逃。
王仙儿正要上前检视情况,济苍先生在后急忙喊道:“小心!”
王仙儿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从背后搭在她肩头。
匆忙之中回身挥剑,王仙儿的双手被人握住,一张八字胡的白脸凑到她眼前。
“小娘子,好玩儿么?三郎我愿博美人一笑!”
海潮在一旁束手无策,这时说道:“阿弥陀佛,这哪是博取一笑,分明是在吓人嘛!”
王仙儿惊怒交集,刘济苍连连相劝,木下三郎只是抓住王仙儿不放。
王仙儿发狠道:“你是人是鬼?再不放开,我就咬舌自尽!”
木下三郎一听,叫声:“哎哟哟!”连忙撒手。王仙儿朝后飞开两丈之远。
刚才中箭倒地的“淫贼”,此刻化作了松鼠,已然气绝身亡。
刘济苍正色道:“阁下究竟是谁?青天白日调戏少女,好没廉耻!”
那人用手摸了摸自己时常修饰的八字胡,笑道:“本人木下三郎,五通教教主。”
济苍先生蹙眉道:“五通教乃是江南名教,传说其教主是风月好手,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木下三郎仰天大笑:“过奖过奖!”
王仙儿羞怒不已,又提剑刺向木下三郎,其势迅猛无比,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直逼人要害。海潮看得心惊肉跳,不住念佛。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木下三郎身轻如燕,躲避灵活,脚下尘生,水上波起,王仙儿的剑没有伤到他分毫。
木下三郎也是好耐性,只是避让,并不还手,如此僵持了顿饭功夫。济苍先生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开口道:“二位罢手,请听老夫一言!”
躲开两剑险招,木下三郎主动溜到一边,王仙儿也停了手。
济苍先生抚须道:“木下三郎,既然你说你是五通教教主,那也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等江湖行客自然敬重。如果你强人所难、逼人不堪,便是有失身份面子,为我等江湖中人所不齿。”
木下三郎将八字胡一扬,变成了“一字胡”,笑道:“三郎我虽然痴迷于风月,但从来是全靠自身魅力获取芳心,才不像采花淫贼之流,卑鄙下作,顺从于我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心甘情愿的!”
济苍先生点点头:“从不强人所难?”
三郎道:“不错!”
济苍先生又道:“绝不逼人不堪?”
三郎道:“正是!”
济苍先生笑道:“好!兄台难能可贵,不愧是风流场中真君子!仙儿姑娘,既然木下三郎如此说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二位罢斗吧!咱们继续赶路!”
王仙儿哼了一声,收剑牵马,与刘济苍、海潮往西行去。
木下三郎发了痴,自言自语:“娇嗔百态,粉面含威,不是寻常脂粉,我三郎实乃三生有幸!”于是翻身上马,怀抱琵琶,尾随王仙儿等人而去。
海潮小和尚听到身后有琵琶声传来,木下三郎又在吟唱艳曲,却比先前少了几分淫邪,多了几分哀婉。他远远跟随着前面三人,并没有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