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绥安步行街项目是本省首开先河之举,周安知府李卫国相当重视,亲自参加了绥A县楚都风情步行街开发招商现场会。
会议在绥A县警局会议室召开。虽然各县的主头及外商总共只到四十多人,但本省的媒体记者来了二十多人,会场后面架着许多长枪短炮,好不热闹。
会议由周安府同知刘承淼主持。按照会议议程,首先是钱正青代表李绥A县作典型发言,钱龙飞作为外商代表发言,签约仪式,再是其他县作表态发言,最后是李知府讲话。
区小平本人列席会议,派了分管治安的副局长肖本国带着治安队一帮人维持秩序。
谁知签约仪式刚刚举行完,李卫国陡然听得楼下两个女人吵成一片。
一个女人吼道:“万长秀,你凭什么呀,你凭有袁县丞跟你撑腰还是怎么的?警局的车是你们家的私车不是?你给我下来!下来!你下不来?”
另一个女人叫道:“钱银桂你凭什么耍威风啊,你仗着赵知县是你们家的知县不是?警局的车是你的私车?你用车怎么不先报告?”
前一个又叫道:“你是谁?我用车是干正事,人家都察院办案,肖都察官借下车是公事,用得着向你报告?”
这一顿吵闹,因为这声音吵得太大,会场里其他人不敢看热闹,几个记者早凑在了窗户边,有的开始拍起来。
区小平一看这场合不对头,忙下楼来。
钱龙飞刚好站在窗户边上,一看是钱银桂站在一辆车前和人吵,忙扒开窗户喊道:“二妹,你在和谁争车用啊?我的车在下面,你干嘛不去叫我司机送你?”
谁知底下一个声音说:“哥,你开你的会,这不关你的事!”
李卫国一听这底下一个女人是钱龙飞的亲戚,区小平下去了一会还是在吵,脸上挂不住,只得冲赵易辉吼道:“赵知县,下面怎么回事?是谁管不下来,你自己去!”
赵易辉脸上一热,下来一看,肖本国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区小平在劝坐在车里死活不下来的万长秀。院子里站了二三十个执勤的和看热闹的警探。小车司机张礼平捂着半边脸站在车边上哭鼻子。
对于这一闹,会场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
一般外人看来,这警局两位头头的老婆争车用,两个婆娘都厉害,而且都口没遮拦,还扯上不相干的县领导。素质这么差,是个笑话。
钱正青和李莲青心知肚明,幸灾乐祸看稀奇不必说。
县丞袁和平听了心里一笑:这钱银桂何以选择这么一个特殊的场合来闹?一定是有预谋的,其幕后主使必然是赵易辉。赵易辉先是借钱龙飞投资说事,把钱正青安插了进来,此番又借钱银桂向我示威。看来赵易辉马上就应该还有什么动作出来。
府里两位主头听了,心想,看来绥安调整了班子还是没有解决两个主头不和的问题,矛盾反应在警局,也是存在派系之争,而且矛盾已经白热化,公开化,这怎么开展工作?
肖杰钦和张子高站在警局门口看热闹。
肖杰钦想:这无非是李莲青的杰作,不然钱银桂怎么会想到让我来出演这个陪角,让我来借什么车办案?这一招果然厉害。小车司机张礼平因为两边都不敢得罪,白白挨了钱银桂一巴掌。肖本国提出再调一辆车来,结果两边劝,都劝不动。区小平下来劝自己的老婆,也劝不动。
张子高想:今天这场合这么大,以钱银桂的脾气,就是赵易辉亲自来解交,也不一定解得下来。事情会怎么收场?他确实想不到。因为钱银桂和万长秀表面上是争用车,实际上是争的一口气,一个面子。万长秀不想失去权威,钱银桂要挑战权威。
肖杰钦和张子高见赵易辉灰着个脸下来,正在想他会作何解。
结果赵易辉一看这场合,立马叫自己的司机把车开过来,这才上前笑对钱银桂说:“我的钱科长我的姐姐呀,不管你答应谁用车,我的车给你用,你给个面子行不行?”
钱月桂心里一想,不是府里的头头发了话,赵易辉不会亲自来,今天闹到这份上已经达到了目的,于是决定见好就收,一边上赵易辉的车,一边说:“赵知县,不是我要闹,什么事得讲个理字。今天不是你来解这个交,我是不会让步的。”
赵易辉回到会场,还哪里有心事开会?他想:钱银桂和万长秀今天这么一闹,府领导一定对自己有看法。自己在同僚和外商面前丢脸不说,还让记者看笑话。钱银桂想为我争面子,结果却下了我的面子。这个女人真厉害,仗着我拿她没办法。这下我不处分她,面子上下不了台,处分她,势必得罪叶正君。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万长秀也太不识相,分明也是有意让我难堪。这都是袁和平给惯起来的。最后听到李知府在讲话中给记者打招呼,暗示不能报道今天这个插曲,他才多少感到心里宽慰一点。
钱银桂车到门口,这才叫肖杰钦上车。
肖杰钦刚一上车,钱银桂的BB机响了。
钱银桂下车就警局的门卫回了一个电话,但听得里面说:“我是周山医大附三医院妇产科,请问你找谁?”
钱银桂一惊,心想,姐姐大着个肚子,叫她这阵子不要骑单车她要骑,难道她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忙问:“我叫钱银桂,请问刚才是谁扩我?”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对方回答说:“你是钱金桂的家属吧?病人在周山出了车祸,现在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钱银桂一听,心里一冷,本想转身到会场里去叫李莲青,转而一想,姐姐一定是知道李莲青今天在开会,所以才报了我的扩机号,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她立马叫司机往附三医院开。肖杰钦听说,也是一路催司机快开。
钱银桂和肖杰钦赶到附三医院,钱金桂已经被推到了手术室的门口。钱银桂见钱金桂两眼是泪,下身血糊糊地一片,心里面又是一冷。一问才知道原来钱金桂骑着个单车刚到周山脚下,为躲一个手扶拖拉机,摔到了山沟里,幸好被人发现,救到公路上,巧遇附三医院一辆送了病人返程的救护车,这才拉到附三医院来,在车上,孩子就流了,但血却止不住,要做手术。
钱银桂签了字,看钱金桂被推进了手术室,这才给妈妈叶正君打电话。
李莲青和钱正青中午陪客吃完饭得知消息赶到医院,见钱多松和叶正君守在钱金桂的病床前脸上泪痕未干,情知不妙。结果钱金桂自己说是被切除了子宫时,李莲青一愣之后眼里也噙满了泪水。心里狠狠地骂道:杂毛熊先贵,草尼玛的就你坚持原则,老子有一天也叫你尝尝坚持原则的滋味!
李莲青为什么这事怪上了熊先贵?原来这时候熊先贵已经从DA县的一个水电站长升到工会会长,调来绥安当宣传科的副科长,正是分管钱月桂所在的理论室,这一阵安排钱金桂下乡镇收取报刊费。前几天李莲青代为钱金桂向他请假,熊先贵一想,自己和李莲青的恩怨已了,本不想得罪李莲青,但制度上毕竟休产假要在生产之后才能请,所以没有同意。
熊先贵得知钱金桂流产,知道自己与李莲青又结了怨,但他也不虚李莲青。心想:你读了个大学,傍上叶正君,也不过混个县丞的文书,而且还是坐在冷板凳上,怨我恨我又能拿我怎么样?你有你的升官路,我有我的事业线,你奈我何?所以他只是例行公事探望了一下钱金桂,并没有向李莲青作解释。
熊先贵只因存了这样一个念头,让李莲青记恨,后来吃了大亏。此是后话。
晚上,李莲青陪在钱金桂的病房里。
两人独处时,钱金桂歉意地望着李莲青说:“莲青,都是我不好,太过大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什么时候要休我,我决无半点怨言。”
李莲青安慰她说:“这也许是天意。平常你不是夸我聪明的吗?聪明绝代,不止我李莲青一人。你再不要在我这里提一个休字。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休字。”
两人正聊着,金芙蓉不知怎么得到消息带着补品来看钱金桂了。
钱金桂与金芙蓉说到手术的事,又洒下泪来。金芙蓉少不得劝慰一番。
临走,金芙蓉对李莲青说:“你怎么不请个护工?你要上班的人,陪得一晚只是一晚,白天怎么办?”
李莲青说声是,第二天就请了个护工,结果钱金桂不满意。一连几天,换了几个护工,钱金桂都不满意。李莲青正思这如何是好?不想金芙蓉请假来陪护钱金桂的来了。
金芙蓉陪护了钱金桂两天,钱金桂突然问金芙蓉:“芙蓉,你怎么不带豆豆来呢?豆豆多可爱呀!”
金芙蓉实话实说道:“大小姐,我怕带个孩子来惹你伤心。怕豆豆一来,干妈长干妈短地叫,你心里不好受,所以没带来。”
钱金桂挤出一点笑来说:“芙蓉,我们姊妹一场,你其实还不知道我的心。我现在没有生育能力了,承蒙莲青不弃,其实心里老想孩子了。你带豆豆来,我心里反而开心些。因为我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成我儿子了。”
金芙蓉听了她这话,心里一愣。她心想,钱金桂作为女人的命运令我顿生同情,她的人品也令人敬重。只是,日后要是青哥与我的关系被她知道了,我们又怎么再相处下去?如果失去了青哥,我可怎么活?豆豆将来又怎么认爸爸?现在青哥是她的合法丈夫,我还继续和青哥保持爱情,我这么做不是是很贱呢?我算第三者吗?但转而一想,如果我金芙蓉跟你一样生在高官之家,那青哥要娶的就是我,也没你什么事。是你无意之中夺走了我的爱人,不是我要分享你的所爱。金芙蓉想到这一层,才稍许心安。
钱金桂此番话经金芙蓉传到李莲青的耳里,李莲青听罢默然。
自此,金芙蓉带豆豆陪钱金桂直到出院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