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也都坐着没动。
“我比你大11岁呢!”萧若寒说。
“跟你比我小11岁有什么差别么?”伍哲说。
“年轻人的很多兴趣跟思维方式,我都不太适应!”萧若寒有点无奈地比划着说。
“那些跟你和跟我都没有啥关系!”伍哲温柔地说。
“我没有年轻人那么多的精力跟活力了!”萧若寒转过身来看着伍哲说。
“年轻人不总是需要那么多的精力跟活力。”伍哲淡然地说:“再说,年轻人也不会永远是年轻的!”
“我所有的责任跟义务都在我的家庭上!”萧若寒皱着眉看着伍哲认真地说:“我没有办法承担你的那部分!”
“我们各自都有需要承担的,但肯定都不是对方!”伍哲朝她笑了笑说。
“我会受到惩罚的!”萧若寒转过身去,叹了一口气看向空空天花板轻声说。
“你现在就在承受惩罚!”伍哲同情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说:“其实每个人每天都在接受惩罚!”
“我怕给别人带来伤害!”萧若寒说:“如果只惩罚我的话也就算了!”
“老天不惩罚邪恶的人,只惩罚懦弱的人!”伍哲收回自己的手,皱着眉转头看向窗外,冷冷地说:“好坏对错都不论,只要是强者就不会在乎惩罚,也就感受不到惩罚。”
“我不是强者!”萧若寒说。
“没有强者,我们都只能是偶尔的强者。”伍哲又低下了头,重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说:“人都是可怜的,没有例外!”
“这理论真好,我没想过这些!”萧若寒冷笑了一下,说:“我们聊的这些,也不过是在找借口罢了。”
“是啊,但凡认得几个字的人,讲起道理来总是一堆一堆的,人跟人之间最大的差别不是谁懂得的道理比谁多,而是谁对道理执行得比别人更透彻!”伍哲笑了。
“挺有意思的,你这人的好不是能看出来的,是得靠感受出来的!”萧若寒笑了。
“普通人的好大多是这样的!”伍哲说。
两个人又沉默了。
最后萧若寒身子一歪,靠在了伍哲的身上,伍哲搂着她,慢慢地低下了头,两个唇吻在了一起——
伍哲下意识地感觉到他跟萧若寒和跟李萱的亲密感觉完全不一样。跟萧若寒是一种陌生跟熟悉,安定跟担忧,甜蜜跟苦涩交融的滋味,那种感觉更具有迷惑力,再强大的理智,再完善的人格,都不能对抗这种任性的情感,两颗心在纠结跟矛盾中甜蜜地沉沦了,两个身体也一起被生物本性的火焰给淹没了——
广州国际会展中心展馆建筑是按国际最一流的标准设计的,远远的看造型挺另类,北低南高,流线设计,按当地媒体形容的词说就是“飘逸”,不过说实话,飘逸的感觉伍哲是真没欣赏出来,但看着来这个用钢筋水泥组合起来的坚固硬实的建筑展现出来的流畅顺滑的外观造型,倒确实给他感觉出一种动态的势感来。再走近些便能感受到这建筑带有一种宏伟的外观气势,充满着现代气息,馆内设施十分先进,目前这里应该是亚洲最大的展览馆了。本次车展使用了一层的两个展馆,二层三个展馆,每个展馆的面积都很大,伍哲目测觉得超过一万平方米应该不是个夸张的估算。
跟展位相匹配的是各参展厂商精心策划的发布和推广活动,伍哲看到了一汽集团、宝马、日产、本田、大众、通用、长丰猎豹、东南汽车,广州宝龙等,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伍哲之前根本就没搭理过的宾利、劳斯莱斯、法拉利、保时捷、悍马等世界顶级名车,反正伍哲是看不出来这里缺少了哪家汽车生产商。
对伍哲来说,世界总比他想象的还更大。
这次车展展期共有八天,前几天安排的是媒体和嘉宾参观日还有专业观众日,从第四天起是普通观众日,对伍哲他们公司来说,只参加前三天的展示也就够了。公司那边还有很多工作亟待他们回去解决,是不容他们二人离开得太久的,第四天李萱跟伍哲便就结束了广州之行,虽然还有点恋恋不舍。
这参展的几天,成了两个人的蜜月时光,工作的辛苦也都随之变得格外美好了。恋爱的人是幼稚小气的,萧若寒有时候故意跟伍哲提及李萱,甚至提出来想见见面,而伍哲也会问问萧若寒她老公的状况。其实他们关心的都不是对方的爱人,那些不过是跟情敌争夺自己在情人心里位置的游戏罢了。那些沉浸在爱恋中的人只会为对方爱跟不爱自己而争吵,婚姻中的争吵才会更复杂些。
他们的这种婚外情感,很像是野生状态下自然生长出来的野果,虽然绿色纯天然,却大多苦硬酸涩;而人类文明规则内的感情,更像人工培育的果实,肥美水嫩且多汁甜美——
人的口味不同选择便也不同。
其实伍哲跟萧若寒之间的感情,从萌芽开始就已经在折磨着他们了。他们这相爱,更像是造物主的恶作剧,因为这毕竟并不是他们任何一方蓄意促成的。虽然爱本身是科学的,是满足生命为了繁衍生命而产生的客观存在,然而这本就是处于两性关系的自然存在,却被人类的道德限制了,人类出于对人群的管理有时候也实在需要扼杀些人的这种纯自然的本性的。那道德,是群居的人们为了维护人群的稳定和和谐,用人的意识给人类自己定义的隐性规则,那是人类世界里的文明的产物,道德实际上也就是人类社会里软性的法律。人的道德愧疚感也来源于人的意识,而非自然形成的。如果人顺应道法自然的宏论,那么他们在一起是符合天理的,就可以跳出人类的规则之外,去顺应大道自然赋予人类的本性!
但是这结论在人类社会里也只能全属狡辩,因为在人群中,情是不能大于理的。人的感情必需要理性的处理,才能保证太平生活。
出差回来之后,伍哲跟萧若寒便很有默契地一致选择忘掉在广州的亲密行为,回到熟悉的亲切的人们中间,也让他们的理性回归到正途上了,然而那爱情依旧还是在的。爱情跟贪财一样能使人变得狡猾了,他们让他们的感情,在人前是不存在的。他们也再没有过亲密的性举动行为了,他们甚至刻意地不去制造那种可能,然而他们的心依旧是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把这种关系掩藏得极深,在办公室,在公司从没有任何人产生过怀疑。一方面是因为从外在条件上看,根本没人会往那个方面去想,另一方面,设计室的三个人都很豁达,性格开朗直率,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只是感情交往得好而已,因此伍哲跟萧若寒的爱情一直是安静的也是安全的,那感情也再一次被他们用理性掩藏了。
关于他们的爱情,两个人从来没有任何一方明确地表白过,也没经过任何明白地确认,他们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他们也没有真正考虑过这种关系发展下去将会怎样,也许正是为了避免面对未来,他们正试图把这种关系定格在这个阶段、这种程度、这种感受上。他们彼此信任,从没有担心过有朝一日会因为这种感情而威胁到对方的家庭、名誉、财物之类;他们也很慎重,出于对对方感受的顾忌,出于对对方家庭或者爱人的尊重,他们也从没有肆无忌惮地交往。
他们的爱情在他们的努力下终于使之变得淡了,对别人甚至对他们自己也没有任何威胁了,那种爱更平静而且也更美好,他们那温柔的默契里也还伴着些忧伤,那是没有未来的遗憾。然而那因为掺杂了更多理性的爱情竟更甜美了,它能轻易触动两个人内心里最敏感的神经,让他们的心变得柔软而美好。
他们竟把他们的爱情又放回到了初期的暧昧状态里去了。那是只有对爱情怀有纯洁而且崇敬的信仰的人才能做到的。
人真是可怜的物种,总是汲汲追求自己不需要的,而随意丢弃掉自己最宝贵的。
算起来,伍哲跟李萱也有三个多月没联系了,对于相恋的人来说,三个月是相当长的时间了,如果对于感情基础浅的人,三个月是足够断绝恋爱关系的了。但对于伍哲跟李萱来说,三个月的时间也只够完成气愤—委屈—寂寞—思念—怀疑—思念—寂寞—思念—担忧—思念——这一系列的心里变化过程而已,要说两个人真的分手的现实,似乎还太遥远了些。
李萱的时间是宽裕的,便有了更多的机会被这无力的感情折磨了,她一面等待着也一面猜测着,失恋让她的头脑有了更多胡思乱想的资本了,也动摇了之前她对伍哲的信任,这让她感到痛苦,这怀疑的产生折磨着她。她拒绝了徐薇的安慰跟开解,因为她不打算从这失恋的痛苦里走出来,那思念的滋味像无数个小虫子似的在她的脑海里啃食着她的神经,她是痛苦的,所以她用痛苦麻痹痛苦,只愿意用伤心伤透自己的心,她无为地要把事情的结局交给时间,她在忧伤地等待着。
她变得更安静而且经常自言自语了:“你的冷漠是为了谁呢?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呢?有心的,那便是你想要这冷漠所产生的结果了;无意的,那就是真的冷漠。”
“停不了地想你,那念头成了对我的折磨。”李萱经常这样身不由己地胡思乱想。
这姑娘是多么可怜又可笑啊,在爱与不爱的猜测里,自己跟自己纠结着。
李萱一方面对伍哲感到失望,另一方面又保留着对他的希望。那希望并非来源于伍哲,而是李萱内心里的爱恋。这可怜的聪明的姑娘,能理性地控制自己怎么想,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
生活像老师,总是不断地给你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且还语重心长地告诉你这都是为了你好的。
伍哲当时提出分手,其实并非只是一时的意气,除了当时千头万绪汇聚而来的压力,还有更主要的,是一直隐藏在内心里的对两个女人选择的困难,他无法同时爱两个人。虽然心在两种爱情间游移着,但他的感情都是真诚的,因为他摒弃了所有外物条件的考量,只问内心里的真爱感觉,而结论则是,对于这两个女人他几乎无法取舍。移情别恋,让他觉得自己是更卑鄙龌龊的,而两个女人则让他感觉更美好也更高不可攀,这种主观臆断出来的落差让他厌恶自己,所以他很愿意惩罚自己,甚至愿意她们都抛弃了自己。当然,无论是从思维上还是从行为上,伍哲也确实从未把这种纠结拿到桌面上让自己正视过,所以也无从谈及取舍或者解决,然而伍哲只是凭秉性人品凭责任意识,凭借自己内心里希望大家都安好的意愿,虽然他可以确定他不会跟萧若寒在一起,却也觉得李萱离开他也许该是更好的结果!他欠考虑的是他忽略了李萱的感受。
跟李萱没有联络很久了,伍哲对她越来越挂念了,那个柔弱的女孩,没了他会怎么样呢?伍哲感觉,他对李萱有种使命似的呵护爱怜的感觉,而对萧若寒则是相互交流中的相爱,两种爱情都是亲切的。随着跟萧若寒之间的更理性的交往,伍哲也理性地看待他跟李萱之间的感情了,他自信自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李萱,也能保证一生一世爱护她,为她而努力也会对她负责任。
只是,该怎么重新把她找回来呢?!人就是这样生活着的,一边解决着别人给自己的麻烦,一边也解决着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