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三文鱼夹着他的圣经来公司晃了一圈。我刚好吃完中饭回来,他看到我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惊讶了一下,但那表情被他在一秒钟之内收得无影无踪,瞬间把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哈罗,苏菲娅,你今天气色不错嘛。午饭吃了吗?吃的好吗?”这就是三文鱼最本事的地方,他前一分钟骂了你,转头就可以请你喝咖啡;他前一天才在背后捅了你一刀,今天立马把“无辜”两个字贴在脑门上;哪怕是他才把你谋杀掉,今天或许看着你的尸体还会连连称赞“这尸体比活人还漂亮”。
你却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不是在盘算新一轮怎么除掉你这个障碍物的计划。
在这种人面前,所有的小角色,被害的时候一定首先要清楚自己的定位和身份,不是因为他觉得你重要,才给你带来百般磨难,你所显现出来的至关重要都是因为你碍手碍脚。
我也非常友好地笑起来:“你好,西蒙。我刚吃完。你呢?刷牙呢?”
“哦,是啊。”他晃了晃手里的圣经,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很明显,他是来看看障碍有没有被清理干净的。可惜了,没有如他所愿。
看来陈小贱早上演的那部剧暂时还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不过三文鱼在店内安插的线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他走了还没有到十分钟,爆炸头就拎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出去了,连卡都没打。我一开始一直以为给三文鱼做情报汇总工作的是红发魔女,估计三文鱼后来有点嫌弃她的智商,所以改用了爆炸头。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之前爆炸头在研发二线产品的时候态度那么积极,实在没看出来她还默默地背后帮三文鱼的毛先生厨具打入内线。
我可以想像待会儿三文鱼听到今天早上发生的新闻之后,脸上的表情。本来不过是随意拖了个人下水,没想到看起来无害的陈小贱现在反客为主,非要做男一号,这应该会让三文鱼无比地想用圣经当板砖敲他自己的头。
但当这个新闻被传得连F里的清洁工都知道的时候,率先来找我的不是三文鱼也不是费列罗。
我在下班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没有号码标注。
“喂,您好?哪位?”
是个女人的声音:“你出来一下。公司门口。”说完这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人了。
走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出门就看到夜幕下的迪奥小姐,披着一席我家外婆床上那种老式毛毯的拼花披肩,出现在我对面的英雄纪念碑下方,被拉长的石碑阴影笼罩了从头到脚的一半,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光彩,唯有高跟鞋上的亮片在闪光。
她想必是等我等了好久了,等待我特地凹出来的造型也变得有点僵硬,腿明显有点麻,但是她为了不让我发现,硬是姿态优雅且有些一瘸一拐地漫步到我面前,待她靠近之后,我才发现,她比那天来扔炸弹时候的妆还要浓,光看脸就觉得杀气很重。
“额…你好,迪..额….苏三。”我差点把“迪奥小姐”这么优雅的称呼脱口而出,还好眼角瞟到了她今天手里的包,不是那枚迪奥炸弹,而是个比她身体大两倍的驴牌旅行包,“要出行吗?”
她像所有韩剧的女演员那样做了一个万年经典不衰的动作,翻白眼的同时,把头侧向一边,用她脸颊的四十五度角对着我,同时嘴歪向一边,嘴里发出轻而短的“切”音。
“首先,我叫琳达,不叫苏三。跟你那卫生巾的名气不太一样。我这是女神的名字。其次,我没有要出行,对于一个不懂时尚的土鳖,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什么叫做品位和穿搭。我也不懂为什么你能在F里混到现在,居然还负责销售。我说你非要和西蒙唱反调干什么呢?他做锅,你卖锅简直是绝配,我看来看去,这里面最适合你的产品也就是毛先生厨具了。”她把她的口水当成了炸弹,喷了我一脸之后,把下巴扬得老高,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我看清楚她的小下巴上起码打了七八针的事实。
“琳达小姐,那你这么时尚,怎么会看上陈迦南这种IT土鳖眼镜男呢?他每天上班下班都是F的工作服,晚上出去吃饭连衣服都懒得换,简直就是一个活动的F广告标志,请问你是哪只眼睛瞎了才看上他的?”
我很清楚迪奥小姐的来意,她这一副宣战的姿态,很明显是因为陈小贱的事情来的。
她气得把下巴放了下来,镇定了三秒钟才重新开口:“陈迦南本来就是我的人。不管他多土鳖,他也是我的人,就算我不要他了,也轮不到你上。”
我认为迪奥小姐一定是一个非常喜欢韩国灰姑娘系列连续剧的人,这台词怎么听怎么耳熟,在万年不变的老套剧情之中,那个万恶又没有好下场的女二号大多喜欢来上一段这种台词。
“哼,还有,假如你在打费列罗的主意,麻烦你收收脑子也收收手。圈内都知道费列罗是黄金单身汉,他身边美女如云,怎么都轮不到你,假如你在痴心妄想,出于良心劝告你,他看不上你的。如果我是你,老早就把脸捂起来悄悄溜走了。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真是和你的意大利语名一样,各种防侧漏哈。不过脸皮厚可以,陈迦南他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他今天早上那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有面子的台阶下,男人嘛,都是面子工程。你千万可别会错意了。”
“琳达小姐,谢谢你好意的警告,”一阵风吹过,我低头扣好大衣,不紧不慢地说,“第一,我要不要走是我的事。第二,我对费列罗有没有兴趣也是我的事。第三,我的名字是希腊女神的意思,你可能不知道,为了提高你的文化,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普及这一点常识。第四,陈迦南不是东西,他是人。有一点你我是一致的,我也总是觉得是自己的人一辈子都是自己的人,和你不一样的是,我不喜欢把人变成自己的之后,又好心好意推到别人怀里去。你虽然美丽,可是很明显,陈迦南似乎已经不看好你的美貌了。”说完,我朝着她挥挥手,“早点回去,你就裹了这么一件床单,很冷的。当心感冒。再见。”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
我听见迪奥小姐在身后大喊一声:“贱女人!”但是刚好一阵大风一吹,把那三个字变成了抖音吹散在了半空之中。
可惜她今天没有带枚红色的炸弹,那驴牌硕大的体积,估计她举过肩头,第一分钟砸伤的更可能是她自己的脚。
我觉得脚步格外轻盈,整个人都在风中感到格外清爽,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
既然陈小贱已经把戏开了场,那我们就把该出场的角色都好好安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