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如世界爆炸一般,雷电劈划于世。巨大木板随声破碎,依着惯性,守卫军抱着圆木拥进,向安布、白惜二人冲来直到与他们相距一拳之隔才停下。安布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圆木,纹丝不动。白惜则是面如土色,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额头虚汗密布,双眼紧闭,睫眉乱颤。外面,雨水则模糊了视线,灰蒙蒙的如临末世,一阵冷风袭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依稀可见,那守卫军已摆好了阵势,身着蓑衣,手持铁剑,屹立在雨中,不动如山。院落里的烛笼亮起,照亮了这片狭隘天地,寒风使劲的吹,使它们摇曳不止,是害怕?还是退却?无人而知!一把漆黑的油皮伞乍然出现,那是一仆人弯着腰为前面的人撑起的。牺牲自尊,贱己卑微来谋取生路是不羞不耻的!可陈三立却管不了这么多,只要还有一人听他使唤,就可让他一日无忧,坐享其成。此刻,他一脸震怒,没想到竟有人敢上他地头上撒野,更可气的是——偷盗者打扰了他的晚觉。一向作息规律稳定的陈三立怎么还能忍受呢?
所幸一切都相安无事,谅他们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身着里衣,还没来得及挂上衣袍,束起发髻。此时,他不可能再去嘲笑那些乞丐了。因为他与他们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更疯癫,更狂野些罢了。肥??的脸蛋像个肉球,能炼几斤油。这也是与瘦成杆儿的乞丐没法比的,一天一地,一上一下,差距成反比。殊不知那些乞丐也在嘲笑他行动不便,似黄牛拉犁,笨得可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算多几只胖鸟也没什么大不了。胖胖的、圆鼓鼓的肚子把里衣撑起,像身怀六甲的孕妇,衣裳怎么也掩饰不住。与其说这肥胖、性格是天赐,倒不如说是父母所予的,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自己也不好好用来约束自己的,早晚有一天会放纵到死!
“把里面的人给我揪出来!我倒是要好好审问审问他们。”
白惜一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倒在地,圣像珠缓缓从他摊开的手心中滑落,他双眼无神,瞳孔剧缩,列如针尖,再也顾不得那些金银珠宝,心里只想着要活命,嘴里却念叨着:“完了!完了!”
安布眉毛一挑,无视那些冰冷的眼神,转过身子蹲下来,快速捡起圣像珠看也不看直接揣入怀里,立马便得来了温暖的感觉。他轻轻地柔抚衣裳,扭头看向白惜,然后叹了口气,“君子乐得做君子,小人枉自做小人!你说得对,安某不及真君子!但我却懂得什么是是非,更懂得看好自己,不会让自己自甘堕落,误入迷途。而你,却已坠了深渊,从此再难回头!在别人胯下苟且,我还不如选择去死;当亲朋好友背离,我宁愿什么都不知!”安布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人,他们总是在最后才幡然悔悟,却已经为时晚矣!灵寂一朝暮回首,逝年千百转成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们还能再说些什么?君已将临白首,自叹哀愁也无用……
守卫军踏着让人心随之欲崩的步伐前进。白惜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吓得手脚并用,不断的往后挪移着身子。殊不知后面还有机关重重,露出邪恶的笑容,张开噬人大口,等待他自投罗网。哈,死亡?好像易如反掌啊!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也是被逼所迫啊!只要你们放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当牛做马、卑贱奴才,什么都行,只是不要杀了我,我,我还没活够呢!”白惜翻了个身跪下来,不停的向前方磕头,木板咚咚作响。只是苦了它,要受尽如此之多的折磨,“人这种自私的生物,是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的!”他眼泪与鼻涕横流,混合在一起,糊在脸上,难以想象刚刚一个活生生的人竟会变得这样!更不敢让人相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沦落到要向别人下跪,以求苟且偷生!不,这是他的人生!他,有权自己去抉择!这么说,那抉择就是掌控命运了?生不如死。
“哈哈……让你去死!你也愿意么?”一头发散乱,脸上纹刻有刀疤的猛汉狂笑不已,似有些话语权的他,正低下头肆虐嘲笑着白惜的无知。
安布已然被擒,双手反剪,至始至终他都瞪着如铜铃般打的双眼,冷漠地看着那些守卫军,没有说一句话,是愤恨还是害怕?
“是他,是他指使的我,就,就算要我死,那也得在杀了他之后!”白惜一听脸色顿时更白了,如纯净不染的白雪,但那不是缥缈的美,而是落尘的殇!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他,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胆子也大了,什么都不怕了,疯疯癫癫的大跳而起,头发散乱,用手指着安布,如是怨鬼,不死不休!
安布没有回答他,甚至也没怨恨他,只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睛,身子杵在那儿,沉默如石,不再言语。
“哦?有点意思!”陈三立走了进来,配合着外面的雷电,闪亮登场。轻轻摇头拍打着手掌,不断称好,却是皮笑肉不笑,笑里也藏刀。“陈霸,押他们下去,明天挂于城墙,血染小镇,脂点天灯,犹以示众。”
“是不是我们沉寂太久,让世人都把我们当笑话看了?哼哼!就让那些人再瞧瞧,镇王府,也不是什么好惹得!”
“是!”刀疤汉子持刀而立,拱手作身,咧开嘴嘿嘿一笑,狰狞的脸,配上邪恶的笑,掺起外面的雷雨声,让人如临地狱,如见恶鬼。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混?”陈三立笑着看向安布,用手指勾起他的头颅。他也是起了爱才之心,怜惜顿起。
安布别过头去,不理他,甚至没有睁眼看他。
陈三立呆了呆,自然的收回手,笑着摇了摇头,“有脾气固然是好事,可过于激烈反而成了坏事!记住,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人,有脾气!”他转过身子,摆手示意,冒着缥缈烟雨,渐渐远去了。
“能得大人指点是你小子三生有幸。哈哈,下辈子好好加以运用吧!”陈霸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酒臭味传来,让安布身子倾斜,他却没有皱一丝眉头,咬一下牙!
“我敬你是条汉子,走,某家便自作主张与你喝个痛快,为兄践行!哈哈哈……”
其他的士兵则押着白惜下去,临走前他仍不死心,狠狠的剜了一眼安布。“是他,是他毁了我的计划……”带着不甘,他内心狂吼着远去。
只是,他们好像忘了一件事——圣像珠已经不见了。也许是盲目自负,也许是困顿所扰,总之,他们做了一件让他们非常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