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种奇怪的生物,只要一朝念起从前,就会产生内疚,他们有着特殊而又复杂的感情,却不知该如何去表达,他们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活在别人眼光里的自己,善良的人们从中擦肩而过,他们却会漠然无视之。
他们不会心存感激,反而有些会恩将仇报,说你多管闲事。
你以为谁会闲着没事干?只是心里发堵,看不惯。
……
有些磨损的海蓝色六路车缓缓向北行驶,路啊,总要跌跌撞撞,才会知其苦乐。阳光下仍有枯黄的小草倔强着不肯低头,蓝天从未如此之蓝,白云飘飘,温柔的变幻着形态。鹏延托着下巴,胳膊肘拄着窗沿,凝视窗外,陷入了沉思,那层透明的玻璃呵,并不能阻挡一个人的奇异思绪,慢慢,天边的棉花糖竟幻化出一张模糊面孔,陌生中又透着熟悉,刚想抬头细细品望。突然间,整个天地一片黑暗,只有车前的白灯在闪烁着光芒,上面火车轰鸣,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瞬,或是数年,再见阳光时,竟有些刺眼。
鹏延的身体摇晃,车下的土堆凹凸不一,刚下过雨的天气,随时可能哭泣,积水尚未完全干涸,车轮碾过,溅起一尺水花,而泥土附在暗黄色的车厢上。黄皮车!鹏延猛然瞪大眼睛,使劲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向外看去,天竟比刚刚还要蓝,这,这……他张了张嘴,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右肩衣领竟有些湿润,不禁用手擦了擦嘴角。
“睡醒了吗?”妈妈柔和的声音响起,耳边如掠春风,万物复苏。
“正好快到站了。”有些沙哑的声音紧接其后,露出和蔼的笑容。
这是,大姨!
他欣喜回头,刚要跟其来个拥抱,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串泡影,如梦幻般。鹏延愕然在单荷右下旁重聚,发现之前座位上仍有一呆傻小男孩,在使劲的收吸着不听自己话的鼻涕,再看自己身旁,空空如也,急忙转身,只是匆匆一道背影,衣裙飘飘,发线轻扬,随风,便化为一道倩影,留下芬芳。
“不——”鹏延大吼一声,上前飘去,车门咔擦猛然闭合。他的身体又散成泡沫,有一些竟然炸破,她,还是走掉了。
“你都在人家肩上睡了近一小时,人家都没嫌弃你,直到她要下车才让我把你叫醒的。”
“多么善良的孩子啊……”大姨摇头感慨道,“可惜并不多见。”
小鹏延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来回挪动着身体,不时的看着窗外稀松的车辆,也无高楼大厦,也记不清那是一个什么季节的古老下午,发黄的回忆似乎要让人早些遗忘。依稀又记得那个女孩,那位——姐姐,给予他的温暖,在幼小的心里播下了一颗一心向善的种子。
鹏延突然发现自己身体逐渐变轻,幻化到几近不见,他赶紧回头再看四周最后一眼,虽然还是留下来遗憾,那句谢谢也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而今却又要别离。风继续吹,身子便化为了泡泡轻轻飘向天空,迎着烈阳,一一破灭消散了,像从未出现过。
……
车厢一阵骚动,鹏延托着下巴的手猛然一松,头颅迅速下沉,在回忆中惊醒,听着周围人毫无素质的口吐脏话,他暗自撇了撇嘴,难道还遇上劫匪不成,刚要站起抬头向前望,手臂却被人突然抓住,把他用力拉下。
黄嵩对他摇了摇头,自己却起身看去。
“还以为碰瓷的呢!”司机嘟囔着按了按喇叭,车前一六十多岁的老人呆呆的回神好久,伸回右手,缓缓向前,五指扣拳敲打着车门。
“大爷您干啥?”司机撤开紧闭的车门,探头问道。
“我,我上车啊。”老人颤颤巍巍抓扶着铁门就要上去。
“这不是上车的地方啊,您看,前面有站牌……”司机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我上车。”老人还是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