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黄嵩起了一大早,推开鹏延的屋门,摇晃着让他起床。而他呢,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自然少不了一番抱怨,刚要触发起床气,朦胧的视线鬼使神差般偏移向桌上闹钟那不大不小的数字上,怪叫一声,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两手向后一撑,跳坐着挪到床沿,使劲搓了搓“狗窝”,快速潦草的像压馒头似的叠好被子,往后一坐,立刻弹起,像上了弦似的向前奔去。
一番噼里啪啦大整顿之后,鹏延整个人显得焕然一新,嘴角挽起一丝笑容,偷偷地。正了正衣领,转了个圈,身子前倾,“么——”大嘴一撅,一个飞吻过去,“小伙真帅。”似乎真如他所说,依稀听见了镜子碎裂的声音。
“好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抓紧,还没磨蹭完?”单香右手提着书包,在门口苦苦等待。
“来喽!”笑着对镜子里的自己加油,便迈步向前,又突然后退一步,伸出个剪刀手,人如一溜儿烟,渐渐跑远。
“哎,哎!书包,书包!”单香在后面喊道。
“对哦!”鹏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回身挎上。
“多大了,还总是丢三落四的,到时候讨不到好媳妇……”单香理了理他前面像风似的花,苦口婆心的劝说,总是这般让人心烦又怀念。唉,苦了他们,还这般不争气……
“得令。”鹏延掌心向前,敬了个礼,蹦跳着向前跑去,一颠一颠,他真的憋得太久了,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外面的世界,呼吸一下清新空气。
出了大门,默默回首,母亲在后方静静交握着双手盼望,看他回过头,便挥了挥手,笑眯眯。而黄嵩早已在外等候多时,他穿起为数不多的整洁衣裳,套起了不让鹏延落面的老布鞋,深黑的,刺眼。泛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时不时正正领子,看看老怀表,可惜已不走多年,但习惯一时半会又岂能改变?眯着眼,在不算刺眼的晨阳下,黄嵩越发显得圣洁,看他出来,自然少不了一顿臭骂。
鹏延则回之一如既往的傻笑。
这是平凡的一天,在数亿亿人眼里再平常不过,可这一幕又有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心酸落泪,又有多少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蹉跎光阴,令它白白逝去?
家,温馨而又甜蜜的港湾,有多少人想要,但没有她。
……
立在站牌旁等车来,大雨落了飞尘,车也改新换代数年久了。那令人谈之色变的黑风老妖早已被打入地狱,现已不见了踪影,不过在这偏僻的小村庄还会偶尔冒出几个兴风作浪,让人避之不及,吃了一肚子灰,置了一腔火气,却无从发泄,老妖拍拍屁股,扑哧扑哧的跑远了,似嘲笑,管他呢,自己已经不会再像当初那样笨笨的追着他跑,反正也蹦跶不了多久,不如让他高兴几天,鹏延嘴角不经咧起一丝微笑,想起了那时的时光,大手牵小手,车辆飞驰走……多么怀念,如今,唯独却缺失了那份勇气,不敢向前,再牵起他们的手,一起走。多久,没有再握住那温暖的大手,是否已经冰冷,不再有那般劲力……
还是败给了它。
终究还是逝去了,那一去不复返的光阴。
年轻的售票员,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
记忆中的沙石路,车过风起,沙尘暴恐都不及其万分之一……
那个扎着羊角辫,流着鼻涕,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着延哥哥的小女孩,是否已经变了模样……
如今他们又会是怎样,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男孩在她们生命中匆匆掠过,如一阵秋风,好怀念,却抓不到,触不着,细细感受,有时只能在梦里相见,而更加悲哀的是正慢慢遗忘、模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