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寒风呼啸来,莽莽雪花狂飞舞。
河原城。
坐落于誉州腹地,长河中游东岸,乃是誉州州府所在之驻地!
傍晚时分,誉州城内,满城次第亮起灯火,将满天的阴霾衬托着格外沉重。
地上积雪盈尺,鹅毛似的雪花飘洒而落,纷纷扬扬,似乎越下越大。寒风夹裹着雪花,吹打在人脸,宛如刀割一般!
这河原城,大雪自清晨开始,时断时续,整整一天。越近黄昏,雪势越大。
在那平时的河原城内,南来北往的客商,往来穿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繁华之极!而如今这河原城内却是冷冷清清,即便有路人也是急色匆匆,这大冷的天,没人愿意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多呆一刻,全躲在屋内烤火取暖去了。
唯有那些个无家可归的乞丐,畏畏缩缩地蹲在屋檐下的墙角旮旯,强忍着腹中的饥饿,颤抖着与这寒冷的雪夜进行殊死的抵抗。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高墙里面,亭台楼阁,不时传出阵阵的丝竹乐声,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声色当前,对酒当歌,哪怕是这大雪纷飞之夜,仍是一件极尽欢乐之事。
凛冽的北风,时不时卷起地面的表层积雪,夹裹着飘下着的雪花,将整个河原城几乎变得天地一色。
在这风雪之夜,南门外驶来一辆马车,顶着刺骨的风雪艰难前行。
一匹黄鬃马,不时甩头打着“噗。”,嘴中吐出团团白气。车轮碾着积雪“吱呀嘎”的响!
车夫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身穿一件老羊皮袍子,头上带着头罩,只露出一对乌黑的眼睛。
这大冷的天,连城门的守卫都不知躲到哪里烤火去了!
马车缓慢地行驶过城门,沿着南门大街前行,然后东拐来到了东大街,距离一座宏伟的大宅门口停了下来。
车夫扭转身子,右手掀起了身后的门帘下角,朝着车厢内喊:“小鬼!到了你说地方了!”
见车厢内毫无动静,车夫耐着性子又连说了两遍,右手直接拍着厢壁啪啪作响。
数息之后,车厢内才传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到了?”
门帘慢慢掀起一侧,露出了一张秀气的小脸,探着脑袋向外张望了一下,猛地又缩了回去,说道:“这天太冷,还是车里暖和的多,你让我再多呆一会。”
车夫听完,真是哭笑不得,说道:“大爷,我叫你大爷行吗!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将你送到了,你怎能还不下车?难道要赖在我车里过夜不成?这里可是侯府门口,不让停车的。”
车内“哦”的一声,数息之后,车厢里出来的是一个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瘦弱,面貌清秀,唇红齿白,一双明目,炯炯有神,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可穿着一身破烂的灰布棉袄,真是大煞风景!若是只看背影,还当是乞丐呢!
只见他慢手慢脚的爬下了马车,动作之慢,车夫真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车去。
少年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用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向大宅大门走去。
“站住!”车夫见少年走了,急忙叫住了他。
少年转过身来,疑惑的望着他,问道:“有事?”
“大爷,你好像忘了一件事,车钱,这车钱你还没有付呢!”车夫没好气的说道。
“哦!”小男孩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我还真是没有付你车钱呢!这坐车哪能不给车钱的,那不成了土匪恶霸了嘛!这就给,这就给。”
说完,少年双手就在上下衣袋里掏了起来,左掏掏,右掏掏,掏了好半天,终于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了车夫。
车夫见了金叶子,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一把接过来,这可是一两金子呢!“嘿。嘿。嘿。”笑道:“真没瞧出来你这个穷小子身上居然还有金子,虽然不够付我这车钱的,却也就将就了。咱们就此別过,祝你好运咯。”
“驾”
“啪”
说完,凭空挥动马鞭,驾着马车走了。
“你。你。你。”小男孩气得直跺脚,却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也难怪,那金叶子是他最后仅剩的一片了,从成阳县到这河原城,车费最多二两银子,那片金叶子可是能换十两银子啊!就算这风雪交加、寒天冻地,车钱翻倍,也得找回六两啊!真没想到这车夫这么黑心。
好在已经到了这誉州侯府,只要进了侯府,难道还怕没有银子花?少年想到这里,便不再为那几两银子烦恼!
誉侯府大门真是够大、够气派,门楼高大,气势不凡。光这大门,估摸着都够五马并行!大门两旁各立有一个一丈有余的石狮,石狮头顶已经被积雪覆盖。
少年被这侯府的气派震撼了,乍舌不已:“我的娘唉!这大门忒也大了点吧!人就这么大的个头,要这么大的门干什么?”
少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到了大门前,伸出右手用力的拍在大门,大喊道:“开门!快开门。”
别看他年纪小,手上这力量可不小,将誉侯府的大门拍得砰砰作响,哪怕是这样风雪天,声音一样传的很远。
数息之后,就听见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大群的人向大门奔来。
“谁呀?”
脚步声越来越近,传来问话声!
少年往后撤了几步,回应道:“我!大爷我!还不快给大爷我开门!”
嘿!敢在誉侯府门前自称大爷,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活腻了,先自个的命活长久了还是咋的?
几个路过誉侯府门前的行人顿时停了脚步,驻足观望。
瞅着少年,心中皆是好奇:“誉侯的世子可不长这样啊,这是哪家的孩子?跑到誉侯府门口撒野,可真够胆大的!”
“哐”——侯府大门顿时大开,一队持枪护卫冲了出来,将少年团团围住!如临大敌一般!
当卫队长苏旷走上前来,看清门前站着的少年时,不愣住了,转瞬随即怒喝道:“哪来的疯乞丐?居然跑到侯府门前来撒野,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还不快滚!”
苏旷在誉侯府当差近十年,从新兵混到这卫队长,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在誉侯府门口撒野,还自称“大爷”,难怪他暴怒。
“什么?疯乞丐?”
少年右手指着自己鼻子,随即又指向了卫队长,怒视对方说道:“说我是疯乞丐,你看我可像乞丐?你知我是谁吗?信不信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人砍了你这脑袋?”
呃!炮语连珠一般,硬是把誉州侯府的一队护卫给唬住了。
敢在誉侯府门前说这大话,这少年要不是白痴疯子,就真是有持无恐,难道这少年真的大有来头不成?
瞧眼前穿的如同乞丐一般的少年娃,怎么看也不像是大有来头的?苏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这少年。心想:这年头,还是小心点好,万一这疯乞丐真是有来头,就算侯爷护着自己,一顿板子估计到时候是少不了,不由得立即干笑着问道:“那个。你是哪位?”
“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小男孩说道:“告诉你们,我是来找誉侯的,叫誉侯出来见我!”
嗬!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忒大了吧,居然叫誉侯出来见你?你以为你是皇帝陛下呀?苏旷顿时脸色一变,怒言道:“侯爷岂是你一个疯乞丐说见便。”
“住口!不准再说疯乞丐三个字!”一张俊俏的小脸本身就被风吹的有点红,此时更是愈加发红,小男孩用手指着苏旷说道:“誉侯是我爹,我是他儿子,儿子来认老子,不行还是怎么得?”
啊!!!话到如此,苏旷顿时身形一晃,脚下打滑,一个踉跄,险些没趴在了地上,在左右的搀扶下站直身体,望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瞠目结舌,瞪大了双眼,一干护卫也是面面相觑,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少年说的话声音非常之大,不但是护卫门都听清楚了,就连观望的路人也听的为之咋舌,原来是誉侯的儿子,难怪有如此大口气,人家来是来认祖归宗的。
众人皆备少年震慑住了,苏旷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事马虎不得啊,万一真是侯爷的儿子,自己可就是得罪了这公子爷了!盯着少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
“疯。”
“嗯。?”少年怒目盯着苏旷!
“那个。你。你。你说你是王爷的儿子,可有凭证?拿来我看下。”苏旷说道!
少年道:“没有凭证我来干什么?找死吗?不过凭证不是你有资格看的!见了誉侯我自会拿出来。”
苏旷一想也是,少年既然敢来侯府,不管真假与否,都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卫队长能作主的。
万一这少年真是侯爷的儿子,自己得罪这公子爷可就得罪大发了,天知道以后会不会被这公子爷报复?
这年头,就连世家富甲都在外面金屋藏娇,达官贵人就更不用说了。至于生下私生子,这并非什么稀罕事,前段时间还有流言,说当朝丞相魏侯,被夫人查出在外金屋藏娇,有一私生女的消息,闹得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为此,有传言说皇帝陛下私下对丞相魏侯笑言:“魏卿!行啊!家中一窝,外面一窝!”丞相魏侯甚是尴尬!
想到此,苏旷忍不住想笑,马上轮到了誉侯,不知待到开春进京之时,皇帝陛下是否会对侯爷笑言:郭卿!你也不错,家中一窝,外面一窝。
苏旷不敢再迟疑,对众护卫言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都散了!”
随即向少年微微躬身,说道:“请随我来!”说着,头前引路。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雪,大摇大摆的跟着苏旷走进了侯府大门。一众护卫皆是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