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李信所率秦军抵达新沂左近,新沂乃由齐入楚之要塞,常驻重兵。守将陈良坚壁清野,决意死守,坚不出战,任凭秦军如何骂城,也是毫无所动。铁甲军没有了用武之地,李信索性将营寨扎于城下箭射不到之处,闭门休整。陈良得知,自以为计谋得售,得意地召集部下道:“诸卿再坚守一月,敌兵粮草难以为继,必定退兵。”众人称善,皆言大人妙计。于是每日仍旧歌舞升平,饮酒作乐。七日不到,却得守军报知城门失守。陈良惊得手中酒杯着地,连声惊呼怎会如此,敌人不是没了动静么?那守军道:“秦军突从地底钻出,我军措手不及,被其里应外合,因此……”未待他说完,陈良怒道:“饭统,通通都是饭统,快去与我挺住。”自己慌忙溜入后堂,包了细软银两,三十六计做了最后一计。原来秦军利用军帐为幌,面上看去似乎风平浪静,实则在帐内大挖地道,直通城内,轻易地攻破了城门。新沂失守,其治下所属郡县哪是敌手,逃的逃,降的降,唯两个县尉战死沙场。
首战告捷,秦军一鼓作气,势如破竹,两个月不到,便已克下楚郡十余座。这日,秦军来到楚国重镇宿州。与新沂相比,宿州城墙更为坚固,楚军远远望见秦军来,早早摆开阵势,齐军在前,己军押后,陈良躲在为首的大将身后,对着秦军指指点点,似乎是在向他诉说,光靠守是抵挡不住秦军的。李信冷笑一声,更不答话,命令铁甲军准备冲锋。铁甲军罕逢敌手,斗志昂扬,个个正摩拳擦掌,此时随主帅一声令下,整齐地朝敌人方阵冲去。齐楚联军不为所动,似乎早有所备,果不其然,待秦军相距不过十来丈远时,他们朝两边一分,中间亮出数十架大型投石车来,其石弹足有百十来斤,众人合力发动机关,硕大的石块被高高抛上天空,朝铁甲军头上砸来。铁甲军全身裹以厚重的青铜铠甲,寻常刀箭难以奈何,只不过十分笨重,面对从天而降的巨石,居然无法灵活躲闪。而被砸倒在地之后,一时半会却又难以站起。石弹过后,数千枝羽箭同时射来,却是楚军使用连弩发箭。铁甲军见状,登时乱作一堆。
李信大感惊奇,这两种兵器皆是秦国独创,制作工艺十分不易,当年秦军组建铁甲军时,便曾提过用这两种兵器可破,只是这乃高度机密,不知如何被楚人知晓,顷刻间便破了自己的铁甲军。但他毕意还是大将军,惊奇之念一闪而过,边命铁甲军稳住阵势,边命全军掩上,兵力悬殊之下,联军不敢恋战,纷纷撤回城内,李信也见好即收。
铁甲军首次遇挫,皆有些许不快。李信安抚道:“胜负尚且未分,大可不必如此!”铁甲军统领道:“末将只是担忧,铁甲军从此遇上了敌手,恐于我军进展不利呀!”李信道:“勿须灭自己威风,敌人初用此车,体积庞大,非但移动不易,制作亦需时日,现下为数必定不多,咱们完全不必害怕!传我号令,明早继续攻城。”那统领道:“今日一战,已知我军不利,为何明日还战?”李信胸有成竹地道:“古有田忌赛马,先以弱对强,再以强凌弱,虽输一场,却终得胜算,我们亦可效之。”那统领道:“大将军意思是明日不让我们出战?”李信道:“也不完全是,敌人有上等马,我们就以最弱的下等马步兵出战,你们协攻,或有奇效亦未可知。明日听我号令行事便可。”
翌日再战,铁甲军先行佯攻,待诱出敌人投石车,忽地朝两边一分,数以千计手持板斧的步兵突然出现,灵活地避开敌人石弹,径直来到投车面前,一阵猛砍之后,投车已然趴下了大半。楚军欲待来救,那边铁甲军早已合成一处,冲进敌阵中大快朵颐,直杀得楚军哭爹喊娘,死命保住将领和剩下的投车撤回城内,城头滚石羽箭如蝗,才总算没让秦军一趋而蹴。
晚间李信大宴全军,众人高兴之际,李信却只喝得几杯酒,即离席而去。部将庄恩廷见他眉头紧锁,知其必有心事,跟着他来到中军营帐,道:“将军何事烦忧?”李信叹道:“咱们的独门兵器居然被楚军仿制出来,待他们成规模后,确乎是有些棘手呢?”庄恩廷道:“步兵亦能破,何足惧哉?”李信道:“此言差矣!今日我军胜得险之极也!”庄恩廷不解,李信又道:“你想想,彼若将此车置于阵中或阵后而非阵前,我军能奈其何?可见敌军是输于大意也!昨日我还信心满满,今日临上阵才发觉此事,当时便已惊出一身冷汗。之所以未对大家言明,却是怕扰乱军心!”庄恩廷想想觉得有理,道:“大将军不必多虑,咱们就算弃铁甲军不用,仅凭二十万大军亦能血洗宿州!”李信斥道:“无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楚国有多少个宿州,岂能全部硬拚,那咱二十万大军还剩几何?战事需讲谋略兵法,兵法得当,以少胜多之战古来便不在少数。刚才所讲楚军布阵之法稍有不同,其果则相差万里也!你要牢记于心。”庄恩廷不敢再驳。李信又道:“本将军已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二十万大军定当拿下楚国,比王将军足足少了三倍,岂能不事事小心谨慎?伐楚才刚刚开始,保存兵力才是我军之根本啊!”沉吟了一会又道:“欲破宿州,看来还得借那陈良一用啊!”将自己所想说与他听,庄恩廷连声称好。
一夜之间,秦营一千多顶大帐篷移到了宿州城下,楚军见了,皆不知何意,只有陈良道:“瞧瞧!又来了吧!我没说错吧!他们又想挖地道了。”宿州太守道:“那好,尔就领兵两千前去阻挠。”陈良谄笑道:”您瞧我刚刚败阵,哪能当此重任?”那太守厉声道:“你已是戴罪之身,若不去上阵杀敌,本官立即将你就地正法。”陈良面如土色,只得强自出战。李信见到,假意命人背负榔头等物从帐内撤离。陈良道:“还用此招,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命兵士前去拆帐填土,岂知那帐篷设计十分巧妙,必须从内而拆,且设有夹层,陈良分兵进入各个帐篷,正要动手,突从夹层中跃出无数全副武装的秦兵,将两千楚军尽数斩杀。又迅即换上他们的衣服,朝城中而去。那太守勿自在城头大叫:“陈良呢?为何不快将营帐拆除?”刚只叫得两句,早见下面“自己人”打了起来,这才知道事情不妙,正欲叫人关门,那群假楚军早已蜂拥而入,占据了城门。他们头上皆裹以红巾以作区分,楚军乱了方寸,哪里注意这许多,一时间投鼠忌器,只有挨打的份了。
城外喊声震天,李信带领秦军掩杀过来,经过三日激战,方拿下宿州,清点战果,唯独不见了投石车和连弩踪影。李信恐造车之术发扬光大,心知两种武器皆甚笨重,移动不易,必未走远,留下部分军兵守城,自己亲自率部追赶。地面车辙新印十分明显,追赶甚为容易,车队似乎是往洪泽湖方向而去。大军连续追赶三日三夜,方望见前方天地相接处隐有一队人马缓缓而行。庄恩廷率轻骑先行拦截,半个时辰后,只见他携了一个少年过来,却是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