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陆飞飞
百乐门舞池旁。
“陆大小姐，你今天怎么大驾光临，我还以为你不搭里我们了呢。”一位身着红裙，异常美丽的少女正坐在舞池旁，夏听雨走了过去。
“还不是让抗日组织闹的，我爹都不让我出门，烦死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出来，你还不会去找我。”
“这我哪敢呢，你们家深宅大院的，万一你老爷子再给个脸色，我不是找不自在么。”
“他敢，不过最近我爹倒是夸你了。”
“哦，陆会长是怎么夸我的。”
“这两个王八糕子，把我的生意全抢跑了。”陆飞飞笑着跟夏听雨说：“能让我爹这么生气的人可不太多，想想都解气。”
“陆大小姐，那可是你亲爹。”
“亲爹又怎么样，我都懒得搭理他。”
“我的天，将来我可千万别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我哪不好，是不是叶子柔那个狐狸精好。”
“唉，我们家子柔又怎么得罪你了。”
“把你抢跑了，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夏听雨只能叹了口气。
“你赶紧把叶子柔休了，娶我好不好。”
“嘘，你爹听到会杀了我的。”
“他敢，我跟他拼命。”
夏听雨认识陆飞飞比叶子柔还早，夏听雨不仅会讲国外的趣事，还会变魔术，手帕一翻，一会鲜花，一会香水，一会口红，源源不断。引得陆飞飞整天魂不守舍，天天缠着夏听雨，到哪都跟着，直到认识了叶子柔。夏听雨就开始跟陆飞飞有意疏远，陆飞飞看见叶子柔就生气，为此两人还大大出手过，整个上海滩都传成笑谈。
为此陆飞飞还借机让夏听雨去见他的父亲，希望靠父亲威势能帮自已一把，陆长岭偏偏给她泼了冷水，“哪来的野小子，他不配。让他滚蛋，不然我让人坐了他。”
“你敢，小心我不认你这爹。”
“为了这么个野小子，连爹都不认了，真是我的好闺女。”
“我明天就带他来，你看着办。”
夏听雨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的见面。
“叶伯伯，很久之前就想来拜访您。上海人都说，想在上海做生意，有几个人是一定要认识的，您就是其中之一。还望叶伯伯多多照顾。”
“想做生意，好事啊，以前都做过什么，想怎么在上海发展，听飞飞说你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年青人想干点事是好事。”
“我以前在法国纺织厂待过，银行也待过，机械厂也待过。”
“好啊，我们纺织厂正缺几个技术员，不妨来我们厂吧。”
“爹。”陆飞飞边撒娇，边生气地说：“听雨好歹也是喝过洋墨水的，怎么能当技术员。”
“年青人就得多些机会多历练历练，当技术员有什么不好。”
“陆伯伯说的是，我们就应该多历练历练，我与大哥刚开了个商行，做点小生意，就是生意还不太好，听说你们纺织厂的布不错，想从您这进点货。”
“好啊，明天你去找陈经理，具体的业务都是他们负责。”
“飞飞，你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我跟夏公子谈点事。”
陆飞飞一走，陆长岭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听说最近你跟飞飞走的很近。”
“飞飞是您的女儿，谁不想拉拉关系，得到您的照顾。”夏听雨讲的是实话，真正的实话，可是能把如此的实话从容不迫的讲出来，在陆长岭面前是第一个人。
陆长岭此时听完，虽不喜欢他，可也绝不讨厌他。精于事故多年，碰到个直性子的倒也省不少麻烦：“想得到我的照顾，其实也不难，不过要有些真本事才行。”
“真本事倒没多少，所以才想着能得到陆会长的照顾。”
陆长岭暗骂了句：“又是******绣花枕头。”温笑道：“呵呵，没关系，年青人么，多历练历练就好了。”“不过飞飞倒是没少提起你。”
“呵呵，陆大小姐旁边自然不能没有献殷勤拍马屁的的，不然倒显得陆会长没本事了，我的那些法国同学，不少是豪门望族，现在可还都争着献殷勤呢。”这个马屁拍的自然极是舒服。
“都是些什么人呢，飞飞太单纯，可别被别人骗了。”
“都是想结交您的人，绝不敢有人把陆大小姐怎么样。”陆长岭也不是什么良善，一般人没这个胆子。“陆大小姐日后自然是要嫁个政府要员的公子，现在搭好关系，就等于跟日后的政府要员搭上关系，这个大家自然是明白的。”一语双关，陆长岭听的明白，听的也舒服。
夏听雨是个聪明人，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不会犯糊涂。犯了糊涂的人，他还得劳神去收拾，太烦心。
“夏公子，聪明人呢，比我年轻的时候聪明。”
“陆会长，我哪敢跟你比啊，只盼着我们那个商行不倒闭就好了。”
“什么要倒闭呀？”陆飞飞走了进来。
“正在说有了陆会长的照顾，我的那个小商行就不会倒闭了。”
“你那个小商行，倒了就倒了吧，来陆家给我爹搭把手。”
陆长岭干咳了几声，陆飞飞：“你咳嗽什么，高兴了也用不着咳嗽，明天就让听雨到你办公室报到。”
“别，陆会长那里卧虎藏龙，我去了能被淹死，更别说冒泡了。”
“不就是那几个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谁敢淹死你。”
“不像话，那可都是我花重金请来的。”
“那你再花重金把听雨请了去不就行了。”
陆长岭直摇头，对这个女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希望夏听雨能聪明一些。
夏听雨果然聪明，没辜负他的希望：“前几天子璇姐让我和我哥去她们那，我哥同意了，我还没打算好。”
“你是谜上叶子柔那个狐狸精了吧。”
“还没，不过开出的条件倒还不错，我那个商行最近入不敷出，正在找门路呢。”
“那你让你哥去叶家，你来陆家。”
“叶家盘子小，好应付。陆家产业多，不好应付，万一把我的那点老底都抖干净了，岂不让人笑话。”
“再说叶家就只有这两个女儿，天底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事。”夏听雨此话一出，陆长岭就放了心，是人就得有点弱点，有弱点就好撑控，看不透的人是最不能让他放心的人。经此一聊，夏听雨的里里外外都被他看了个透，他虽不喜欢，但已放松警惕、放下心来。
但他真的看透了么。
“好啊，你个王八蛋，跟那些臭男人一样，光想着人家的家产。”陆飞飞论容颜，绝不比叶子柔差，论家世，要比她好的多，但唯一不足的是，她爹的小老婆太多，生的弟弟妹妹也多。她也知道爹的这些家产是要留给她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弟的。
自那之后已近一年，如今的情势却今非昔比，叶家产业蒸蒸日上，陆家却一蹶不振。
陆长岭再也不敢小看谢云峰、夏听雨。
夏听雨：“几日不见，你更漂亮了。”说完深情地望着陆飞飞，嘴角带着坏坏的笑，他相信他的笑容足以让天下任何女人动心。
“那我跟叶子柔谁漂亮？”陆飞飞早就动心了。
“我可不敢说，不然回家会挨揍的。”
“那你就是说我比叶柔漂亮了。”
“我可没说。”
“你是不是怕老婆的人。”
“老婆当然是要怕的，不然活着实在没多少乐趣。”
“呵呵呵”陆飞飞一阵娇笑：“你的回答总是很特别。”“我们去跳舞吧，好久没跳了。”
他们的舞姿无疑是整个舞场最棒的，加上俊男美女，吸引住所有人的眼光。
“跳累了，你送我回家。”
“我可不去，回去晚了子柔会骂我的。”
不提叶子柔还好，一提陆飞飞立马生气，一把抓住夏听雨的衣领：“你送不送我，你不送，我就喊，喊你非礼我。”
“陆大小姐，到底是谁非礼谁？”
“那就当我非礼你好了，你送不送。”
陆家大宅，夏听雨把车开进去，正看到陆长岭在门口。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不让你出门么。”
“都快闷死了，去跳舞了。”
“陆会长，那我先走了。”
“听雨啊，难的来一趟，进来做做。”
“陆会长，不了，天太晚了，我就早点回去了。”
“你敢。”陆飞飞狠狠地瞪了夏听雨一眼，然后挽着他的胳膊拖了进去。
“你和你哥真是人中龙凤啊，才半年多时间，生意做的比之前叶贺年在的时候还红火。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肯定有出息。”
“所以你就想让他当个技术员。”陆飞飞一阵抢白，让陆长岭尴尬不已。
夏听雨倒是没在意：“比陆伯伯还是差的太远，光是那几个矿厂，就顶我们两个叶家。”这是实话。陆长岭最近虽不好过，根基仍深，最赚钱的矿厂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机械制造局仍热火朝天没日没夜的运转着，那是为日本人做事，利润很是丰厚。加上化工厂、纺织厂，五个叶家都比不了一个陆家。
“呵呵，主要是我们跟政府关系好，好多生意是离不开政府的。”但那也是干笑，机械厂很多工人知道是在为日本人做军火后都不去上班，还有几个上班的在路上被人砸断了腿。那几个矿厂的工人也正在闹罢工。
“听说现在叶家是子璇在主事，子璇小丫头又聪明，又能干。”
“是啊，我们也只是做做帮手，重要的事情都是子璇姐管着的。”
“叶贺年生前不是立遗嘱，让她们不参于经商让你们接手么？”
“那是说我们结婚后，现在不是还没结婚。”
“可惜了，你们二个大男人还得听小丫头的。”“叶家产业能有多大，来陆家吧，我把纺织厂给你。”“我的纺织厂可比叶家的大一倍。”
夏听雨暗笑，叶家的纺织厂都快被他掏成空壳了，陆家最重要的客户有一半现在他手里。他当然不能明说：“陆家产业虽大，最近乱哄哄的，我可不敢接。”
陆长岭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是啊，最近我有点命犯太岁，我听陈厂长说，你最近可挖走我不少客户啊。”
“怨枉啊，送上门的生意，我总不能不做吧。你们陆家家大业大，小商小贩看不到眼里，业务经理还要拿点回扣。他们自然愿找我们，我们那庙小，是神就得拜，公平交易，无论大小商贩一视同仁，所以最近顾客就多了一些。”
陆长岭也是无可奈何，夏听雨说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平时睁一眼闭一眼而以，此事一旦抓的紧了，得罪人事小，少了些忠心为他卖命的事大。想让别人为自已卖命，总得给些甜头吧。不过他现在想让听雨来陆家，倒是真心的，听雨的能力他最近才领教的，只几个月的时间就抢走一大批客户，如果听雨能到他的纺织厂，那些老客户肯定还会回来。就算听雨来到陆家后什么也不做，最起码也不会便宜了叶家。”
“这倒是真的，不过你们天天听小姑娘的也不是个事啊！”
夏听雨：“这倒是小事，前几天我刚跟我大哥吵了一架，是为叶家家产的事，现在子璇姐管着叶家全部产业，大哥在银行，我手里只有个纺织厂，子柔什么都不管，真怕以后没我们什么事了。”
“哦”陆长岭眼前一亮，就像狼闻到了血腥，看来叶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有漏洞就好，有了漏洞就容易被攻破。他极相信这一点。
“天不早了，我先走了。”
“慢走，常过来坐坐。”
回到家中，夏听雨有些累，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所以他得灌谜魂汤，让陆长岭放松警惕，只要放松警惕，嗅觉就不会灵敏，反应就会迟钝。
他到了最顶楼的书房，谢云峰、钟平、刘仲英等全在那里，这里已布置成密室，其他人很难靠近这里。
谢云峰：“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到。”
“见到了陆飞飞，送她回家，又给陆长岭灌了会谜魂汤。”
钟平：“那陆长岭同意你做他的女婿了么？”说完众人大笑。
“哪那么容易，陆长岭不到绝境是不会同意的。”
谢云峰：“现在我们正在商量炸毁上海机械局的事，那毕竟是父亲的心血，一直没忍心，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夏听雨：“我其实早想炸了，父亲大人是不会愿意看到自已辛辛苦苦创建的机械局为日本人卖命的。”
刘仲英：“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句话。前段时间机械厂走了许多人，就算炸也只会炸死那些甘为日本人卖命的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明晨四点，就会听到机械厂的爆炸声。”
“为什么是明晨四点？”
“因为那里有日本人防守，四点是最松懈的时候。”
“你早知道我会同意的吧。”
“当然，就算你和大老板都不同意，我也会干的。”大老板是指谢云峰，小老板自然是夏听雨。
“老刘，你就算计我吧。事成后就说是军统干的，给我们那几个老朋友送点见面礼。没别的事的话我先睡了，好听明天的响声。”
四点，轰隆隆的声音，震动大地。
陆家利润丰厚的机械厂变成一片废墟，据说陆长岭还吐了血。
陆家还有什么？矿厂，对就是矿厂。
十天后陆家所有的矿厂被炸塌方，想恢复生产，怎么也得半年以上。日本军方差点毙了陆长岭，因为那里有他们最最需要的铜矿。
“陆大小姐，怎么只一个月没见，人就瘦成这个样子了。”
“老头子生病了，十多天没下床了。”
“怎么会这样，上次见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机械厂没了，矿厂塌了，只剩下纺织厂、化工厂、银行、船厂这几个小产业半死不活的撑着，陆家损失了近三分之二生意，老头子能不急么？”
“那里不是有日本的重兵把守么？”
“说是军统的人干的，军统还有人要杀老头子，吓得他都不敢出门。”
那我改天去看看陆会长吧。
“陆会长，听说你生病了，特来看望您。”
“听雨啊，我最近不知道得罪谁了，按正说重庆应该不会对我动手啊，我的那些个老关系都还在呢。”
“主要是日本人把您拖累了，就算重庆不动手，还有共党呢，还有民间的抗日组织，防不胜防。”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陆会长，你再不济也只是丢了机械局和矿厂。其它产业都还在，近段时间内跟日本人有关的事先放一放，避避风头再说。”
陆长岭到是想放，银行上次的挤兑风波已让银行伤了元气，化工厂、纺织厂被谢云峰、夏听雨盯的死死的，还联络了几家同行专门抢陆家的生意。船厂倒是生意还不错，只是前几次烧了五六条船，还没缓过劲来。
“我听说最近我的化工厂、纺织厂生意越来越少了，你们那边门庭若市，风光的很呢。”
“原因上次我也说了，再加上您生病，没人看着，自然生意就差了，等您病好了，生意就好了。”
无关痛痒的几句安慰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陆长岭春风得意时，作威作福，很多人敢怒不敢言，现在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都恨不能落井下石，踩上几脚。之前谢云峰、夏听雨做的工作也起了作用，眼见陆长岭不行了，金荣海的手下四处打砸，陆长岭的赌馆、妓院、烟馆很快就经营不下去，他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很快鸟兽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