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屋子里的人想是也都睡下了,堂屋里黑蒙蒙一片,只隐约从白纸窗里透进来一些亮光。
楚嫣然从里屋的厢房刚走出来,便看到了朦朦胧胧中打着铺盖躺在地上的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赵韫。
虽然楚嫣然始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当日平威候府的情形,若是一般人家也断断是进不去的,且看他衣着谈吐亦是不俗,即使非京都名流,也亦绝非市井之徒。眼下看着他为了自己和这些人挤在一处,不由得心内一股暖流漾过。
微微的光亮下,他的密如蝶翅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暗黑的一小片影子,显得整个人宁静而慈润。楚嫣然唇角不禁微微扬了扬,越发小心地绕过他们,轻手轻脚地拿下了门栓,摸索着朝旁屋火灶台间走去。
好不容易擦亮了火,却发现整个火灶台间狼藉一片,一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什么吃食。等楚嫣然饿得,就着水缸里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瓢,才不小心碰掉了锅台上的大锅盖子,发现了锅里剩下的一点点残羹冷饭。
楚嫣然也顾不上其他,忙找来一只破碗,就依着那只碗,急急地自锅里舀起来便往嘴巴送去,咕咚咕咚,吞咽得很是着急。
“哐当——”
突然一声清亮的东西摔在了地上的声音,惊了楚嫣然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碗,走到门边上往外悄悄看去,只见月色下一个佝偻着身子,身量微胖的人正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鬼鬼祟祟地往赵韫他们睡的堂屋走去。
楚嫣然想了想,心下一横,忙从锅灶台边抽出了一根干木柴棍,走出去,跟在了那人身后。
楚嫣然拿棍子的手微微发抖,眼看着前面那人一步、一步,吧嗒吧嗒地走到了赵韫的房间门口,又推开了刚才自己才下了栓的木门,鬼头鬼脑地走了进去。
楚嫣然靠在了门边上,想着这人定是爱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了。果不其然,待楚嫣然再去看时,只见这人一双手居然往赵韫的衣服口袋里摸去——
“啊,有贼!快起来抓贼!”楚嫣然便忍不住冲了上去,大叫着举起手里的木柴棍子嘭嘭嘭、嘭嘭嘭使劲往那人身上打去。
“啊!在哪里?哪里哪里!”“哦,是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啊!我不是贼我不是贼啊!”
……
楚嫣然的叫声立刻惊醒了地上躺着的三个人,黑鬼和包子从地上一跳而起,捞起枕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围着那人满屋子追着一阵狂踢猛打,一时之间鸡鸣狗叫,上窜上跳。
“不要打不要打了!”那人被包子黑鬼用被子蒙住头按在地上一顿暴打,气息奄奄地从被子底下嘶哑着嗓子大喊道,“我不是贼,我不是贼啊!”
“住手住手!”赵韫看到了田咪咪从被子底下露出来的一截裙子,忙去点亮了蜡烛,上前止住了黑鬼和包子,轻声道,“她是田咪咪。”
“啊?”“不会吧?”
黑鬼和包子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踩上了****的神情。往后退了退,挠头抓耳地看着被打得苟延残喘的田咪咪慢慢地、慢慢地,从被子底下爬出来。
这边,听到动静的飞燕和胡娇娇也披了外衣急急地从另一间屋子里跑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这帮子兔崽子,我咪咪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我都说我不是毛贼不是毛贼了,你们还追着拼了命地打我,你看看,你们看看我这张脸,明天还能见人吗?”田咪咪被打得满头是包、一脸於伤的坐在地上,指着自己的脸,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对,对不住。都是……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鲁莽胡乱错怪你,对不住。”楚嫣然低着头,轻咬着嘴唇站在一边,为自己闹了这么一场滑稽而深感不安。
“哎哟,咪咪姐,对不起对不起啦。快让我胡娇娇来看看你这如花似玉的脸怎么样了?”胡娇娇忍住笑,连忙走了过去,扶起田咪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转头看向一脸忐忑面色难看的黑鬼和包子,吩咐道,“还站在这做什么!快去烧水递条热手巾来,对了对了,还有,别忘了多煮几个鸡蛋剥了壳送来。”
“咪咪姐你就不要再伤心了,有我胡娇娇在,我保证我一定妙手回春将你的脸啊恢复到和以前一样水嫩嫩幼滑滑哦。放心放心。”胡娇娇一边依偎在田咪咪身边撒娇卖嗲,拿好话哄她,一边在她肩头一阵揉捏拿按,这才咯咯咯问,
“咪咪姐,你也是的。怎么大半夜过来也不点灯,就是你想找我们玩也吭声气啊,怎么摸摸摸,居然黑灯瞎火摸到了赵韫的房里?”
这时从火灶台间赶过来的的黑鬼和包子,刚把热水脸盆给胡娇娇端到了矮凳上,一听此话,忙恍然大悟地互看了一眼,一齐指向田咪咪,揭发假恶丑道,“哦,原来你是要——”
“好了好了,这事我不追究你们也不要再问了。我……”田咪咪面上一变,忙打断黑鬼和包子的话,讪讪地自胡娇娇手里接过热手巾擦了把脸,掩饰着笑道,“我只是过来查房……查房的。”
又使着手中的热手巾甩了甩了凉风,眼珠子左右乱瞟道,“你你你……你们也知道的啊,这个你们……你们这些个男男女女,个个都正是血气方刚青春年少的时候,我不是怕那个什么,一个不小心,你们……”
“呵呵呵呵呵,咪咪姐,那可真是难为你啊,这么荡气回肠的理由居然也能被你给想出来!”胡娇娇嘴一撇,冷笑一声,抬眼望了望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飞燕。
“就是就是啊,我们都穷的连房子都住不起了,怎么还会浪费力气去……”黑鬼刚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包子一手捂住了嘴巴,使了使眼色,指了指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嫣然。
“呵呵,我也是……也是防患于未然,防患于未然嘛。”田咪咪龇着牙“嘶嘶嘶”地吸着气,将脸伸过去给胡娇娇用热手巾熨着。
旁边黑鬼和包子则不断送水、烫手巾、拧手巾,递给胡娇娇。
“咦,这个姑娘看着眼生啊,这是?”田咪咪眼一扫,看到了屋子里多出来的这个楚嫣然,上下打量了一下,阴阳怪气道,“我们这万利客店可是小本生意、小家店铺,若是住了什么不识底细的人,回头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