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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山村

落星山高耸入云,连绵百里,占地极广。其上古木参天,山林密布,故野兽颇多,时常可见三两猎户出没其间。一把厚背朴刀,一张黑漆铁弓,一筒精钢箭矢,便是他们最常见的配备。

风水最好的山阳处自然是落星城,而在落星山山阴面的山麓脚下,则分布着不少小村落。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村落从几百年前便是以打猎为生。由于山上野物颇多,倒也过得不差,若是运气好些偶尔还能捉到一些个颇为凶悍的野兽,比如熊罴蟒蛇一类的凶物,则还能够卖予落星斗兽场,价格倒也可观,如此下来,到了年末也能有所剩余。

不过既然名为凶物,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得手。此等山林野兽,具是凶悍危险无比,即便是这些土生土长经验丰富的猎手们,在捕捉之时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稍有纰漏,轻则碎筋断骨,重则便是有殒命之险!

可以说每一次进山都是场不小的冒险,因为普通人可没有那些修道仙人们的神通手段。不过想学这些倒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如今这天下宗派林立,多如牛毛,每到一定时间便会大开山门广招门徒,只要能够通过各门派自设的考核,便有可能学得那高深莫测的神仙手段!若是有天大的机运能够进入声威赫赫的当世三大宗派,既“清乐坊”、“九龙朝天阙”、“黑莲教”,那才是无异于一步登天!

需知无论是清乐坊坊主的澹台尘,朝天阙阙主宇文珏,黑莲教掌教黑莲圣主,哪个不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有人将他们三人比作是压在所有修道者心头的三座大山,倒也不为过。

不过有传言称还有一人能与这三人比肩,那便是“冥府”的府主赤阎罗!但此人极为低调,天下甚少有他的传闻,甚至连带着冥府这等势力都极为隐秘,极难见到其门徒在外行走,只有极少人知道这其实是一个丝毫不逊色那当世三大宗派的强大势力!

闲话不提。

青山村是落星山麓脚下众多小村落中的一个,这里约莫居住着四十几户人家,约有百来口人,倒也算是个中等村落了。

青山村中以吴姓人居多,约有三十来户,具是这落星山中土生土长的居民,而其余外姓人都是在百年前的一场灾荒中逃难到此,无路可去,再加上此地民风淳朴,倒也不怎么排斥外人,于是便定居了下来。百年时间晃晃而过,时至今日早已不分什么吴姓人外姓人,俱都水乳交融般生活在一起了。

凌玄善隐居在此已满满九年时光,想当年初来乍到之时凌小语还依偎在襁褓之中,如今却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其实当时青山村村长吴启年并不愿他生活在这里,那时凌玄善衣着富贵华丽,眼神冰冷,虽然怀中抱着个不足月的女婴,看模样哪像是逃难的难民,倒有几分像是为了躲避仇家的。

吴启年心中担忧,怕为小小青山村招来什么麻烦,当即打算拒绝凌玄善的请求,但在他露了几手医术之后,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咬牙让他在村东头修了座茅草屋,算是纳进了青山村。因为吴启年知道,有个懂医术的大夫对这种以打猎为生的小村落意味着什么。

虽说是世代打猎,每家每户几乎都能自行包扎轻微伤口,甚至吴启年还懂一些浅薄医术,平时小孩的头疼脑热倒也能治好,不过若是被山上的那些凶物所伤,伤筋断骨就彻底没了办法,只得朝落星城里送,不过往往都来不及,最后无奈留下一生残疾。

九年的时光证明当时吴启年无疑做了这辈子中最正确的决定。自从凌玄善在村东头定居下来开了个小诊所之后,整个青山村无疑多了层保障,那些上山打猎不幸被野兽伤到骨头的猎户也没了残疾之忧,青山村也因这般竟成为了这附近村落中颇为富裕的一处。

而让吴启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担惊受怕的“麻烦”却始终没有出现,这也让他彻底放心了下来,这就无疑让他越发感激起凌玄善来,将他当成了整个青山村的大恩人。可以说如今的青山村可以没有吴启年,却决不能没有这个凌玄善!

****

“小语啊……你慢点走!”

苍茫的山林之间,时不时响起凌玄善沙哑无奈的声音。只见他胸口依旧挂着那个装满沉甸甸银子的破旧布囊,背上背着脸色愈发红润的韩渊,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脸色涨红气喘如牛。不过即便是这般看似摇摇欲坠的模样,凌玄善脚步却依旧沉稳,有条不紊,哪有半分吃力疲态?

无奈凌小语充耳不闻,兀自蹦蹦跳跳走在前方,嘴角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那模样显然是高兴极了。

“爷爷加油!马上咱们就要到村子啦!”回答凌玄善的永远都是这一句,虽然每次他都忍不住想把背上这个拖油瓶偷偷扔在路上,但无奈心中还是狠不下那个心,只得如望梅止渴一般盼着早点回村!

终于走出了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四周再也不见一处坟茔,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凌小语像是彻底恢复了孩子天性,时而追逐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时而采下路边一束烂漫山花带在头上,时而又停驻片刻闭眼聆听轻柔的山风。

凌玄善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宝贝孙女,眼中满是溺爱之情,他突然缓缓抬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心中似有一股情绪在酝酿。峰儿啊,如果你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兴许也是高兴的吧。

这时凌小语清脆婉转的声音自前面响起,将陷入往事中的凌玄善拉了回来。凌玄善看过去,只见她此刻正俏生生地立在小路尽头,兀自挥舞着双手,高兴地叫道:“爷爷,我看见咱们村啦!”

****

所谓看山跑死马,尽管青山村似乎已近在眼前,爷孙二人仍旧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回到村里。一路上不停有人打着招呼,看到凌大夫背上背个人都有些诧异,不过却没人过问,凌大夫的怪脾气在整个村中都是出了名的,而凌玄善显然也不愿搭理这些人,自顾自走着,倒是凌小语乖巧懂事,一路上“叔叔”“婶婶”叫个不停。

凌玄善的住处同时也是他开的小诊所位于青山村的村东头,在整个村中距离位于西边的村口无疑是最远的,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由他在村中央修建房屋。不过在当初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当凌玄善的名气在村中越来越大时,村长吴启年曾多次提议让他搬到村中最好的地段来,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却都被他委婉拒绝了,这倒是多少让吴启年有些左右摸不着头脑。

不过每一个“名医”,不都是喜静恶闹的么?想到这般吴启年也就释然了许多,倒是没有在提搬家之事,不过心中仍始终觉得亏欠了凌玄善一般,所以对他们子孙俩颇为照顾,每次外出打猎归来都会捎给他家不少不错的肉食,而凌玄善也从未客气,每次都照单全收,以他的话来说便是“有便宜不占非好汉”。

这不,两人刚刚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吴启年的孙子吴刚便提着一大块刚猎杀的野猪腿肉来了。

“凌大夫,小语妹妹,回来啦!给,这是我爹才打回来的野猪,见你们回来了就赶紧捎过来了。”

吴刚今年已是十六岁的少年,倒是和韩渊的年岁一样,由于生在山村没少干粗活,皮肤黝黑中带着健康的红润,虽是十六岁的年纪,不过却生得身材高大体魄强健,浑身肌肉竟已开始微微贲起,实在有些惊人。

不过此刻吴刚却显得有些扭捏,站在门口边一手提着野猪肉,另一只手却兀自捂住了半边脸,头低垂着看向地面,却始终也不敢抬起头来。

凌玄善此刻心情颇为不佳,想着以后几日都要照顾背上这个拖油瓶,心中愈发郁闷,也不管送肉来的吴刚,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就像没听见一般背着韩渊自顾自进了拐了个弯进了偏房,随后嘴里低低咕哝一声,竟发泄似的将韩渊“砰”得重重扔在床上,便不管了。

不过这般粗暴举动倒是未被凌小语看见,因为此刻她和吴刚聊得正欢。

由于吴刚身材比凌小语高出许多,即便是他此刻兀自低着脑袋而且用手捂住了大半张右脸,凌小语仍旧从指缝间看见了些许情况,心中已然是有了几分了然,旋即忍不住笑道:“吴刚哥哥,你是不是又调皮又惹你爹生气不出意料又被他好生收拾了一番?”

吴刚听罢只感觉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发红,抿着嘴默默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凌小语,惨兮兮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个爆脾气,即便如今只剩下了一只手了仍旧是一点就着。今日不知从何处得来我去了落星斗兽场的消息,他和爷爷打猎归来后二话不说就一人给了我一巴掌,而且倒霉的是都打的同一边,现在还疼得很咧。”一边说一边揉了揉兀自有些肿胀的右脸,其间不停龇牙,言语之间甚是凄惨,显然此刻仍是心有余悸。

这吴刚之父名为吴铁火,是吴启年的大儿子,他原本还有个二弟,不料十多年前兄弟二人一同出门打猎时却遇到了狂暴危险的凶物“铁木猿”,当时铁木猿似乎刚生产不久,虽说比平时虚弱不少,但却狂暴更甚,交战之中二弟不幸殒命,而他也以一只胳膊的代价才逃了回来。

听罢凌小语直捂着小嘴“咯咯”笑个不停,眼睛眯成了月牙,道:“瞧你!我去拿些爷爷的药酒来,保证让你一擦就好!”说罢也不等吴刚反应,转身一溜烟便向着屋里跑去拿要了。

望着已经走进门里了的凌小语,吴刚无奈只得苦笑着把到嘴边的话生生收了回来,瞥了一眼手中兀自提着的一大块野猪肉,片刻后只听他小声喃喃道:“你倒是让我进去坐一会儿或者把这肉给拿进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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