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辅把吃食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我面前。
我想坐起来,吴良辅却阻止了。
“杂家挨过板子,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儿。小明子,你也别拘礼儿,趴着吃吧。等挨过前两天,就好受多了……”
我依言,趴下吃东西。
饭菜嚼在嘴里,却食不知味儿。
“小明子,短时间内,你怕是得待在这儿了。你自己最清楚,听了不该听的东西。太后即便不杀你,肯定也不会放你。只有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你才可能恢复自由……”
“没关系,待在这儿挺好——”
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还不如在这种地儿待着。最起码,在这里不会触犯宫规,相对安全得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明子,咬牙等吧——”
吴良辅看着遍体鳞伤的我,似有不忍。
他叮嘱了我一句,想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吴公公,能不能帮我找几本经书,送一副文房四宝?”
吴良辅点点头,离开了。
我趴在稻草上,忍着疼痛吃饭。快吃完时,舔腚吴端着一碗水来了。他蹲在我身边,满脸奸笑。那邪恶的笑容,让我一直起鸡皮疙瘩。我心里直打鼓:这家伙会不会在水里下了毒。
“小明子,我爹怕你渴着,打发我来送水。好好喝,千万别噎着——”举起碗,把水全浇在我身上,“你喝完了,咱家回去交差——”
水泼在伤口上,蛰得我打了一个寒颤。不用说,舔腚吴为了报复我,在水里加了盐。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额头上的汗珠,一层层往外渗。
“小明子,这盐水好喝吧?要是喜欢,我明儿还给你送——”
舔腚吴哈哈大笑,收拾起我还没吃完的餐具,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实在熬不住这锥心的疼痛,晕倒在稻草上。
再次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从那次后,舔腚吴倒是没再来折磨我。而我也不想为了这点儿小事儿,给吴良辅平添烦乱。是以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
佛经有云:别人害你,他造孽同时,也会给你消业。
我相信因果报应,作恶者必会得到惩罚。所以,我不会报复舔腚吴,更不会为了私怨,迷失初心之良善。即便别人怎么害我,我都不会去害人。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也是父母留下的家训。
伤口慢慢地好起来,人也逐渐地能坐起来活动。
如春姑姑天天来送饭,吴良辅也给我送来了笔墨纸砚和经书。除了睡觉吃饭,我就是看经书。经书里的佛主真言,让我心态平和宁静。闲暇时刻,写写字,画一副画。专注地画那个穿明黄服饰的少年,那个穿龙袍戴王冠的少年。福临的喜怒哀乐,都呈现在我的画中。看着这些画,一如每天陪在福临身边一般。有了精神寄托,这关押的日子,倒也过得不算煎熬。
这些天,见不到福临,却时常能听从吴良辅和如春姑姑口中得到他的消息。
每逢有大事发生,吴良辅和如春都会说与我听。
大婚这个议题,再次被济尔哈朗搬到了朝堂上。福临不但没有再反对,而且声言想娶朝鲜公主为后,实现两邦联姻。多尔衮否决了福临这个想法,原因有二。第一,爱新觉罗与博尔济吉特氏世代联姻,皇后人选,只能从科尔沁草原上挑选。第二,多尔衮原配福晋去世良久,他已先行向朝鲜下聘,不日将迎娶朝鲜公主李开音。
以我看,这不过是政治角逐的又一较量。
福临若迎娶朝鲜公主,借助朝鲜之力,将与多尔衮势均力敌。若娶博尔济吉特氏,和本就站在孝庄福临这边的科尔沁联姻,将依旧处于劣势。
据说,对摄政王的这个决议,福临没有一丁点不高兴。相反,还当众向其示弱,声言皇父是长辈,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大婚娶谁家之女,一切都由摄政王这个长辈说了算。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是孝庄耳提面命的结果。
福临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顺从。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大婚。只有他大婚了,才能有更多的文武大臣站在他这边,逼多尔衮还政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