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乾清宫主殿的大门,刻意隐忍的福临爆发了。
他好像发了狂一样,摔东西发泄满腔愤懑。
青花瓷茶具,摔得粉粉碎,瓷器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砚台飞过我头顶,差点砸在吴良辅的脑袋上。墨汁四溅,污了一大片墙和地面。龙书案上的奏折,满天飞,落在地上,沾染墨汁以后,变得乌七八糟。
吴良辅看看近乎疯癫的福临,凑上前去规劝。
“皇上,您消消气——”
“该死,该五马分尸——”
福临愤怒至极的胡言乱语,吓得吴良辅心惊胆战。
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我见此情形,也跟着吴良辅跪下,静观事态演变。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端成了福临泄愤的牺牲品。
福临不理会我和吴良辅,只是一味地摔东西。许是摔得累了,许是心里的愤怒发泄得差不多了。他跌坐在龙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再也没有一点儿动静。双目空洞,没有焦点儿。
舔腚吴拿着裱糊好的画,笑着进乾清宫。心里正幻想着皇上会赏赐他点儿什么,猛然看见吴良辅和我跪在地上,明显地吃了一惊。他瞅瞅满地狼藉,跪下小心奏秉,“皇上,画裱好了——”
“挂寝殿里吧——”
吴良辅看福临收了雷霆之怒,注意力转移于画卷上,遂给我递了一个眼色。我把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整齐地摆在龙书案上。寻来工具,收拾地上了残局,这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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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福临在西暖阁盯着那两幅画发呆。
我站在一旁,执扇为其纳凉。
“摄政王驾到——”
内监的传禀,在乾清宫里响起。
福临微微皱眉,似有不悦,佯装没听见一样,继续盯着画像。
多尔衮进殿,傲然在炕前站定,目空一切地睨着福临,声色俱厉,“出宫,淋雨,生病,胡闹够了,明日可以正常早朝了吧?”
“朕上朝与否,有区别吗?”
“福临,你别逼我——”
多尔衮脸色一变再变,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那阵仗,大有闪电雷鸣齐发之势。
福临徐徐转身,直视着多尔衮。盛满愤怒的双眸,因为充血而变成了红色。犹如困兽一般,跟多尔衮这个劲敌对持着。
“摄政王,皇父,朕有什么资格逼你?朕就是攥在你手里的一只蚂蚁,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要叫朕三更死,朕一定活不到天明——”
“既然知道,明早儿乖乖上朝——”
“朕偏不呢?”
“你不怕被废,不怕死,太后也不怕?”
福临闻言,一脸土色,如同败军之将。
多尔衮哈哈大笑,大步出了乾清宫。
我听着这瘆人的笑声,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多尔衮,我笃定,你这辈子不得善终。皇上亲政,你必死无疑。皇上被废,你也没有好下场。因为圈地令、逃人法、禁关令、剃发令、投充法死在你手上的冤魂不会放过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冤魂更不会放过你。你若能得善报,那一定是老天爷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