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彩霞满天。
夕阳余晖穿透云彩,把天际渲染得如同一幅色彩亮丽的织锦。残阳映在皇宫建筑群的琉璃瓦上,反射着金色的光。
一顶软轿出了乾清宫,直奔慈宁宫方向。
我和吴良辅跟在皇上的软轿旁,小心翼翼地伺候圣驾。
轿撵行至慈宁宫宫墙拐弯处,福临的脸色蓦然阴沉下来。
我顺着福临阴鸷的目光去看:一副御用轿撵,以及侯在外面的一群仆从。这轿撵我曾经在乾清宫见过一次,是摄政王多尔衮出行的必备仪仗。
“皇上驾到——”
轿撵行至慈宁门时,吴良辅扯着嗓子通报。
宫门里外的奴才,跪倒参驾。
轿撵落地,吴良辅搀福临下来。福临的一只脚,已经着了地。苏麻急匆匆从慈宁宫里出来,有些许不易觉察的慌乱。她给福临躬身施礼,佯装从容,奏秉,“摄政王在慈宁宫里,正与太后商谈皇上大婚的要事。王爷吩咐,任谁来,都不得打扰。皇上要给太后省晚安,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福临的脸色,越发阴冷难看。
他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跳。
“回乾清宫——”
“皇上起驾——”
伴随着吴良辅的公鸭嗓儿,软轿再次上路。
回乾清宫的路上,福临一直阴着脸。
我忽然同情起福临来,觉得他很可怜。堂堂九五之尊,被人凌驾欺辱已足够窝囊憋屈。多尔衮堂而皇之进出慈宁宫,全然不顾少年天子的颜面,这让福临情何以堪?
慈宁宫里所见情景,让我想起民间流传很广的童谣。
这童谣是一首诗改编而成,诗名《太后下嫁》。
诗云:平明供奉入彤闱,亦舞霓裳唱羽衣;千骑骖驔知侍猎,挥鞭驰道拥明妃。毳殿春寒乳酪香,近臣偏得赐新尝。老珰不解驼酥味,犹道天厨旧蔗浆。盘龙小袖称身裁,马上雕工包月开;太液池边金弹落,疑从紫塞射雕来。弓靴椎髻俨天魔,胡女宫妆新样多;醉捧官家还笑问,燕支山色近如何?朝罢瞿昙次第迎,内廷深处说无声。不知鹦鹉能胡语,偷向金龙诵佛名。十部梨园奏尚方,穹庐天子亦登场;缠头岂惜千金赏,学得吴歈进一觞。上寿殇为合卺尊,慈宁宫里烂盈门;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躬逢太后婚。掖庭又说册阏氏,妙选孀闺足母仪。椒寝梦回云雨散,错将虾子作龙儿。六曹章奏委如云,持敕新书翻译闻;笑杀钟王空妙笔,而今鸟迹是同文。玉几凭来顾命新,负扆闻道有家臣;从今赌却钻刀咒,不信华人信满人!
这首诗的作者,乃前明遗臣张煌言。其人官至南明兵部尚书,一生立志反清复明。他这首《太后下嫁》诗虽有泼污水之嫌,但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孝庄太后虽未下嫁多尔衮,但他们二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从慈宁宫这一行,就能看出些儿端倪。
福临只是看到宫墙里的一幕,就如此生气。他若是听到这首映射其母与多尔衮暧昧关系的童谣,看到这首诗作,不知道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