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味选取的食材,有母鸡、母鸭、瑶柱、肘子和白菜心,还有葱姜少许。食材都收拾得很干净,瑶柱都已经泡发好了。
林知味将母鸡的鸡胸肉取下,除了白菜心,其余食材都用来吊上汤。开猛火,煮到血沫浮出,汤将开未开,调小火,不紧不慢,把浮沫一一撇清,直到汤中不见一丝杂质,转文火慢慢熬制。
鸡胸肉用刀背剁成腻子,只见他双刀齐飞,一文一武,案板上发出节奏鲜明的敲击声,那欢快的韵律,勾动人心,让人忍不住要手舞足蹈。
苏炊和林知味相隔甚远,也隐隐得心潮有些波动,不由皱起眉头,这才把林知味看做与自己等量齐观的强劲对手,手下的动作更加慎重起来。
上汤熬制了有一个小时,林知味掀开锅盖,把鸡肉腻子放入锅中,手持一双极长的筷子,飞快搅动,汤中的油花与杂质,纷纷吸附到鸡腻子上,汤色瞬间变成清澈明亮,趁食材在汤中随漩涡旋转,用笊篱将汤中食材全部捞出,再看锅中,宛若清澈见底的一汪清水。
上汤熬成,转成小火,让汤保持似开未开的状态,接着处理白菜心。一个菜心,切成两半,用牙签飞速在菜心根部扎刺,让菜心能更好的吸收汤汁的鲜味。所谓“白菜就是百菜”,说的是百菜本身滋味寡淡,能够吸收同煮食材的味道。
百菜处理好后,另取一口锅,放在汤锅旁边。林知味一手拿着装白菜心的笊篱,一手拿汤勺,舀出滚烫的上汤,淋在白菜心上,直到菜心成熟才罢休。
用比试提供的器皿,把白菜装盘,再浇上上汤,没过白菜,汤盏中就好像是一块白玉沉在清澈的泉水中,等待有缘人发现它的美好。
苏炊也已经制作完成,拍拍手招来服务员,把相同的两套餐具,分别端去大厅,请评委品尝。
林知味和苏炊留在厨房,不去大厅,以示公平。苏炊在灶台前坐下,闭目养神。林知味也没有交流的心思,索性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给黑旋风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此时的黑旋风,毛绒绒,肥嘟嘟,真是萌翻了。
大厅中,评委面前摆放两盏开水白菜,开始品尝。每一个评委都很慎重,并没有因为是私人比赛而懈怠,毕竟苏炊的厨艺在西湖市首屈一指,能和他同台较艺的人,虽然年轻,但也不能小看。
两盏汤,看色泽难分高下,都已经做到了“开水”的标准,真的是清澈见底,不见一丝杂质,也不见一点杂色。白菜莹白透亮,仿佛和田白玉,整个菜品,像艺术品一样精美,让人不忍下筷。
但既然外观上不分轩轾,只好以味道品评了。几个评委不约而同拿起勺子,在两盏汤中各尝一口。每尝一口,都要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品过鲜汤之后,取筷子夹起白菜,又都尝了一口。
五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先后把其中一盏推到桌子上延,说明他们已经有了决断,被推出来的那一盏获胜。
齐炀忙走上前,指挥五个服务员,取下汤盏,把盏托翻转,露出一个“林字”,这一局是林知味胜了。台下张燕等人齐声欢呼。
齐炀心中尴尬,但还是要请评委点评一番。五个人互相客气几句,最后请西子国宾的餐饮总监发言:“苏师傅和林师傅两人的厨艺,都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将食材的本味,发挥到极致,汤色清澈如水,汤味醇厚浓香,白菜鲜甜入味,仅以菜品而论,几乎不相上下。”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重新组织语言,“但林师傅的汤,喝了让人不但有视觉与味觉的享受,还从心底感到愉悦,在喝汤的时候,好像勾起了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真是一口鲜汤,一生回味啊。”说着露出神往享受的表情,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来。
另外四个评委也同时点头称是:“的确是形容的到位,看来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一局,林师傅胜。现在我更期待两位接下来的表现了,这一次,真是不虚此行。”
齐炀心中恼怒:“菜就是菜,讲的是色香味俱全,说什么愉悦身心,美好回忆,真是扯淡。”脸上却不能表露半点,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谢谢几位评委的点评,接下来请两位师傅继续下面的比试,第二道是主菜,菜品是盐焗大虾,时间半个小时,请服务员去厨房通知第一轮结果,并开始第二轮比试。”
消息传到厨房,林知味胸有成竹,早就猜到结果,只是嘴角翘了翘,就去准备食材。苏炊却是不可置信的呆立半晌,问服务员道:“评委怎么点评的,我输在哪里?”
服务员就是在私房菜馆打工,对苏炊有着天然的畏惧,怯弱的说道:“是西子国宾的评委点评,说是林……林师傅的菜能勾起美好的回忆,感觉快乐,其他几个也都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都投了他的票。”
苏炊哼哼冷笑,走到林知味面前,说道:“林师弟好手段,比试厨艺居然还使用修行手段,影响普通人,不觉得可耻吗?”
林知味把挑选好的大虾放到水槽里,看白痴一样盯着苏炊:“苏师兄也是筑基修士,在我做菜的时候,或者上菜之后,可有半点力量波动?至于评委在品尝我的菜时,会有心情的共鸣,那有什么稀奇?用心做出的菜,把自己的情绪融入菜品之中,也是厨道一种,又有什么可耻?”
“歪门邪道,菜就是菜,看的是色与型,品的是香和味,讲究的是手法、火候、调味,与什么用心不用心有什么关系?”灶王门曾经有过一位祖师,也提出过与林知味一样的说法,在“用心”一道上,差点走火入魔,虽然性命保住了,但一身修为负于流水,临终交代门人,灶王门从此在厨艺上只论技艺,不讲用心,此时他听到林知味的言论,勾动心弦,不由得大怒。
林知味见他失态,也不愿和他多做争执,说道:“苏师兄,有心思斗嘴,还是多用点精力在下一道菜上,还有两轮比试,不要失了分寸。”
苏炊一向受人尊重,何曾被人这样嘲讽?虽然心怀不满,但他到底是养气功夫精深,冷哼一声,回到灶台,处理大虾,动作依然一丝不苟。
在菜品即将完成时,齐炀走进厨房,对两人都拱拱手,笑呵呵地说道:“师父,林师叔,我来看看两位的菜做得怎么样了,顺便也多向二位学习学习。”说着深吸一口气,说道:“哎呀,两位果然技艺高深,就凭这香味,就不是我能比得上的,看来菜都已经做好,我来指挥服务员上菜,省得她们笨手笨脚,把菜弄混了。”
说着让服务员准备好碟子,让两人装盘。碟子是两只叠在一起,上面是素白小碟,下面是金边圆盘,看上去十分精美讲究。
在服务员走到厨房与大厅连接处,四处无人的时候,林知味听到一阵轻微的叮咚声,心中冷笑:“下作人用下作手段,这是要狸猫换太子吗?不过也无妨,等下一轮,叫你没有机会就是了,只是这般人品,技艺再高,又能有多大成就?”
果然,在评委品评之后,推出来的碟子下面写着一个“苏”字,评委点评道:“这一轮恰与上一道菜相反,苏师傅的盐焗大虾,吃了之后,仿佛置身海边,有一种壮阔之美,让人心胸也随之放宽,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
张燕愤然起身,说道:“不可能,他们作弊,能把情景融入菜里面,只有知味可以做到,肯定是把菜掉包了。”
齐炀心中一虚,却正色说道:“小姑娘不要乱说,这次比试公开公正,装盘都是双方自己动手,哪来什么掉包?你再胡闹,就把你赶出去,这场比试是西湖市最高水准的较量,由不得你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