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主府。
昔日朝廷命官的议事之所,现如今,却成了黄巾军军政一体的“******”。而张角,作为这个“朝廷”的皇帝,自然是住在这个相对简陋的“皇宫”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张角病重的消息,这个噩耗对黄巾军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本来要破这个传言一点都不难,只需张角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种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可问题是,张角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清。正是因为如此,黄巾军内部高层对于这种谣言才一直讳莫如深,并不急于去澄清这个谣言。他们这么做实在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此刻张角不现身,那么众人还有些将信将疑,一旦众人真的亲眼看见了张角一脸病容,孱弱不堪的样子,那对整个黄巾军来说才是真正的噩耗,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还不知道整个军队要乱成什么样呢?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刻的城主府戒备尤为森严,明里的巡逻士兵和暗里的盯梢几乎遍布整座城主府,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或者飞出来。
但是纸包不住火,这种办法拖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所以为了尽快把张角的病治好,几个黄巾高层几乎在暗地里绑走了广宗境内所有的医生,更是专门派了好几路士兵,乔装打扮,到四处去探寻名医,然后一个个绑架过来。之所以用绑架而不是请,说来也挺可悲,张角在这些信众面前,那就跟个神灵一样高高在上,可是在其他人眼中,却犹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那些个医生,一听是要给张角治病,腿先软了半截,哪里还走得动道,更别提他们会心甘情愿地配合这些士兵了,所以除了绑架,他们想不到任何好的办法。
却说今日,在城主府门口,来了一个怪人,这怪人身穿黑袍,头戴斗笠,斗笠边沿垂下一圈黑纱,看不清真实面容。只能从身形上推测出来者是一个男子。
这男子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向城主大门,仿佛周围那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守门士兵不存在一般。
“站住!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再敢往前走一步,休怪你裴爷爷手里的刀子不长眼!”一个虎背熊腰,满脸钢须胡的圆脸大汉瞪着虎目,手里横抓着一把锋利大刀,闷声呵斥道。
那男子听了,终于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黑漆漆的跟令牌一样的东西,举在半空中,冷冷地说道:“把这个东西给你们的大贤良师,张角。”
姓裴的汉子一听,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怒瞪双目,气急败坏地喝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天公将军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便举起手中的大刀,当头朝着那黑衣男子猛劈过去,看那架势,若是那黑衣男子躲不及时,怕是要当场被劈为两半。
对于即将落下的那把长刀,黑衣男子仿佛真的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肢离破碎,那裴姓汉子见了有些不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怪,只能怪那黑衣人不识好歹,所以他还是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继续往下劈砍下去。
就在刀刃即将砍入那黑衣男子的头顶的时候,却突然像是砍在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陨石上面一样,那刀刃“嘭”的一声,弹了开来,那剧烈的反震之力震得裴姓男子的双手虎口发麻,甚是裂开两道伤口,鲜红的血液滔滔地流了出来,染红了大刀的刀柄。他的身体也被那反弹之力震得踉跄后退,最后重心不稳,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裴姓男子双目大睁,这回却不是被气的,而是被惊吓的。他呆呆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在黄巾军军中武力虽然不算最高,可也排得上号,可这个黑衣男子究竟是谁,自己那一击虽然没尽全力,可少说也有七八成的功力,可竟然连对方的毛发都碰不到,自己反而还受了点轻伤,这如何让他不为之震惊呢?
等裴姓男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士兵们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们一个个难掩震惊之色,可因为平日里裴姓男子对他们情如兄弟,很是照顾,所以此刻见到自己的好大哥受辱,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们一个个虽然心怀畏惧,可还是咬着牙,握紧手里的兵器,硬着头皮向着那个黑衣男子围攻过去。
那个黑衣男子依然无动于衷,漠然地站在原地,不过垂下来的左手食指却微微动了动,苍蝇虽然弱小,但老是在耳边嗡嗡叫的实在惹人心烦。按他此刻的内心想法,竟然已经动了杀心。就在这个时候——
“住手!通通都给我住手!”那裴姓男子突然厉声大喝道。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竟清晰地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气,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阻止晚了一步,这几个生死相依的好兄弟将会在顷刻间变成一具具尸体。
所幸那裴姓男子在众人的眼中一向颇有威信,此刻听到他的声音,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殊不知,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之间,他们已经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个时候裴姓男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也顾不得去拍身上的泥土,而是一脸凝重地注视着那个黑衣男子,却不敢再有任何不敬之处。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从对方手中接过那块黑漆漆的令牌,并恭恭敬敬地说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我好向天公将军禀明。”
那黑衣男子显然也并不想把场面弄得不可收拾,所以见到对方适可而止,也就懒得再去计较,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去看那裴姓男子,而是冷冰冰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把这块令牌交到你们良师手中,他自然懂得。”
裴姓男子不敢再多问,于是朝着黑衣男子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便双手捧着那块令牌,向着屋里走去。
半路上,他悄悄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这块令牌,发现这块令牌颇为沉重,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非金非银非铁非铜的,握在手里竟感到了渗入骨髓的寒意。它的正面刻着两个玄妙难懂的图形,像是两个象形文字,可那大汉却从来没有见过有这种这样的字体。它的背面浮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立体感十足,龙头上一双黑漆漆的瞳孔仿佛能直射人心,让人心怀畏惧,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服从感来。他浑身一激灵,当即不敢再多看。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城主府深处的一个房间门口,房间门口自然也有士兵把守,而且看那规模竟还要比那城主大门的守卫力量更加森严,这还是没有算进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那些盯梢。
在房前院子一座凉亭内,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方脸壮汉,此刻见到裴姓男子行色匆匆地过来,忍不住问道:“裴老弟,你这么着急又是要做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将军染病在身,需要静养的吗?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看我今日不痛扁你一顿。”
那裴姓男子显然跟这个方脸汉子很熟悉,见到对方发问,他却轻松不起来,而是哭丧着脸,说道:“老周呀!你是不知道,外面来了一个瘟神,偏偏实力恐怖至极,才一招就把我震住了,我看便是咱们军中第一高手管大哥去了,也不见得能轻易拿下对方,这不,我被对方威胁着替他传话来了。”
姓周的男子听了心里一惊,皱起眉头,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连管亥都不是他的对手,你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你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到底是何人,走,我与你一同去会会他。”说着,他拉起裴姓男子的手就要往外面走去。
裴姓男子苦笑了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说道:“老周呀!你本事比我强不假,可也绝对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不是我打击你,而是那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说到这,他又想起先前从那个男子身上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冰冷杀气,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他便把先前发生在外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姓男子。
那周姓男子听了,也难掩惊讶之色,他黑着脸,紧握双拳,沉默不语,那裴姓男子见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他,便自顾朝着房间门口走了过去。
在门口等了一会,等进去传话的人得到允许之后,这才开了门,进了房间,裴姓男子尽量地压低脚步声,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间里面的一张床榻面前,看着坐卧在病床上的一个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无比恭敬地跪伏在地,轻声说道:“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