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少年没有丝毫的躁动不安和他这个年龄被道破心事时应有的羞怯，有的只是坦然，反而把艾草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为了自己那点不纯洁的小心思。
艾草为了掩饰这不大不小的尴尬，从衣兜里拿出钢笔，旋开笔盖，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把笔记本放在腿间，开始写读少年文字后的一些感想来回应少年的心事。
写完后，递给少年，少年放在桌上，认真看起来，看到认同或不认同的都会拿了红笔认真划线批准起来，用文字探讨话里的涵义。
艾草被他的郑重其事弄得有些啼笑皆非，一直沉重的心却松快了许多。
她从不知家里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学究弟弟。
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往通过文字交流着。寂静的空间，有时钟的滴答声，有翻书时纸张摩擦的声响，写字时笔雨纸张相互作用发生的动静。
凡此种种，对现在的艾草来说都是很好的抚慰剂，艾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亲人身上找慰藉。
渐渐的，两人开始不满足于文字交流，少年开始讲一些他班上有趣的人和事，艾草静静听着，亦追忆着自己的年少时光，对比着少年说的来回想哪些事是自己做过的，哪些是没做过的。
看着少年青涩的面庞，艾草想道“不知十年之后的他又会是什么模样，不管怎么样，只希望他能梦想成真。那样才不辜负他把大好的青葱岁月都花费在本中文字所提及的那些远大理想上。”
最后，少年是被二姨叫走的，艾草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家堂弟聊了这么久，久到差点忘记时间。
亲情和血缘，总是那么奇妙，能让一个人轻易就放下防备，将心事寄托在他们身上，给她修生养息的时间，虽不足以把所有心事都清除干净，却足够让她获取重启正常生活所需的能量。
这一天艾草过得并不美好，毕竟要永远告别一个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在一天快要结束后，能收获这样一份相依相伴的亲情，她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艾草疲惫的和衣躺在床上，心情变好的结果，瞌睡虫也来了，她踢掉脚上的鞋子，扯过一边的被子盖在身上。
身上渐渐变暖，意识渐渐模糊，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艾草一看屏幕，看到“默先生”的字样差点以为是在做梦。
这次，她想都没想就接起了电话，她现在急需要听到那人的声音。
“我们结婚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彻底让艾草的情绪再次崩溃，不用酝酿眼泪就成串的奔涌而出。
不用说明，艾草就已经知道手术成功了。
一天之内，两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个永远归于尘土另一个却重获新生，总有种以命换命的感觉。
此刻艾草的心像是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暖的一半是冷的，一半被阳光照耀着一半却浸泡在冷水里。
“平日里要听到你的哭声比登天还难，早知道这句话会让你这么情绪失控，我就早点说了，还能欣赏一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一定很丑。”
“我这是喜极而泣！”艾草大声辩驳，忍不住还打了个嗝。
对面传来男人隐忍的笑声。“我伤口还没拆线呢，别这么逗我，不然我又要被推进手术室里了。”
“别说晦气话。”艾草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即使是玩笑也不行。
“绛晨，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艾草听到这话，很想全盘托出，不过还是忍住了。她亦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对面的人不会安心，只得从侧面入手“你还记得海贼王里艾斯死的那一集吗？我遇到了一件和当时情景很像的事，给人希望却又马上让人失望。”
艾草甚至不敢说出“绝望”的话。
“我当时只顾一味指责尾田不负责任就这么放弃了艾斯和喜欢艾斯的观众们，你说那叫戏剧效果，连平常生活，没有曲折甚至不能称其为故事，没有反转就没有争议，没有争议就不能称之为作品，更勿论经典。”
“现在这样的戏剧终于在我生活中上演了，我才知道什么叫人生如戏，最可悲的是这戏剧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结局也只能我一个人来承受，留给我的失望也只能一个人上去消化。这感觉太不美好了。”
“绛晨，不怕，现在不是多了个我吗？”
艾草听到这话，冷着的那一半终于开始回暖。
有时候，有些话并不需要明说。
默修闫没再继续问艾草，他选择了相信她，亦一直相信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这样的默契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这也要归功于艾草虽然一心想走进默修闫的世界却并没有对他这个人寻根究底。并没有试图去挖掘他的秘密，虽然有诸多疑问却只静静等待这他主动开口的那一天。自然而然形成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留存很久的秘密。
艾草知道自己一开始说的谎话默修闫已经察觉到了，他轻而易举就原谅了她的不诚实，毫不犹豫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她是真的感动。
这一感动，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这次连鼻涕都流了出来。
“能嫁给我就这么开心，我恍若听到你吸鼻涕的声音了。”
“嗯，我真的很开心。”她认真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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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艾草和默修谭的脚边已堆积起了几个空酒瓶，艾草从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居然这般好，而且还大有越喝越清晰的架势。
默修谭看着艾草微红着脸，连颧骨都写满幸福，往日最喜欢的模样此刻在他眼里却变得越来越碍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