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少年的用意后,艾草想要离少年更“近”的心思也日渐迫切起来。
和人相处时,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忽远忽近的距离,可少年给她的感受就这样。
有时就像邻家哥哥一样温文细语的教导她,有时却似陌生人即使看着她离她很近也似抓不住的彩云般让你捉摸不透,相比这样她更想让他冷言冷语的对自己。
要在平时,她早就和这类自己对付不了的人划清了界限,可她终究狠不下心来放弃。
一眼千年也莫过如是,当初落花飞絮里的那一眼注定了她之后漫长人生路上的许多不忍心。
按照艾草的另一个好友洛雪的话,那就是,“你本不是受虐体,奈何遇上了一个默修闫。”
当时,女娃儿想要走进少年的世界里,具体体现就是,在班上,她会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季心爱的一举一动。
因为在她身上艾草时不时能看到属于默修闫那个世界的形态。
他们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甚至找不到一点褶皱,他们的身上从不会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们说普通话都不会带乡音,他们的行为举止从来都是文明有礼的……
越观察越能发现他们生活习性的许多相似之处。
更何况,季心爱还有默修闫所没表现出的品质,长得好又亲切,也很慷慨。
虽是从城里来的,穿的却和村里孩子差不多。
不过后来,艾草才从穆子堂嘴里知道,那些颜色款式差不多的衣服,牌子却暗藏玄机,是她们身上从交易市场十几二十块钱买来的衣服完全比不上的,材质更是有云泥之别,当然穿在身上的舒适程度也就大不相同了。
而穿着这样衣服的人,理所当然的,也拥有能配得上这衣服的才干。
季心爱从转学过来就开始当班长,理所当然的成了女孩儿们的小头目。班上几个特别调皮的男孩儿也愿意听她的话。顺理成章的,她也就成了老师们的贴心小棉袄。
她会跳舞,每次文艺汇演她都是领舞,连做早操她都是站在旗杆下带头的那一个。
她还会许多艾草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乐器,音乐课上,她千呼万唤始出来,被老师按坐在学校唯一的一架木钢琴前,老师指挥,她弹琴伴奏,底下的同学就一起跟着旋律大合唱。
对比出真知。艾草只想快些赶上季心爱,无关其他,只是觉得这样或许就能离那个世界更近一些,她也因此一直努力着。
舞蹈课上,她狠下苦功,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在老师眼里她的动作永远比不上长手长脚从会走路就开始学舞蹈的季心爱好看。
音乐课上,她永远是唱得最响亮的那一个,可即使合唱的声音再好再大声,也比不过台上一人的独奏来得亮眼。
艾草退而求其次,只能在学业上更加努力,幸好还算小有所成,班上第一名几乎都是她和季心爱换着做。这样的竞争一直持续到初中,来了个穆子堂搅入战局,她们之间才算少了些火药味。
小孩子的想法毕竟单纯,还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最初艾草对季心爱隐隐有几分崇拜,因为她总觉得即使季心爱和默修闫不相识,可两人都是一类人,是她目前无可企及的。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艾草做下了糊涂事,她在试卷和作业本上写名字时把名字中的“艾”故意写成了季心爱的“爱”字,她以为名字里有个字相同就能和季心爱一样了,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她也是属于那个世界的,却没想到,家里会有风暴等着她。
“上了几年学,连个名字都不会好好写?这么快就学会改名换姓了?”艾妈拿着一根做扫帚用的细竹条边咆哮边追着艾草满院子跑。“你们老师跟我说这事时我还不相信,怎么,这姓给你丢脸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没了忌讳。”
“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艾草哭喊着,熟练躲避着艾妈手上挥舞的利器。
小时,艾草犯过的大错小错也不算少,因为艾爸经常不在家,一般这时,都是艾妈来教育,村里人,奉行的都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通常情况下,艾草为了减轻皮肉之苦都会乖乖认错,可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服,可这次,她是真觉得自己错了。
不久之前,还在少年面前说自己的名字有多美好,转头就开始动手改,越想越后悔,一心只求少年的消息渠道能像老宅一样封闭。
直到艾奶奶回来制止了艾妈,又好言好语的规劝了艾草一番,这事才算完。
改名的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虽说事情过去了,可传说依旧在,偶尔遇见许久不见的小学同学,开场白永远都是这样的“这不是当年那个改名换姓的艾草吗?!”
自那之后,艾草看到季心爱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以至于到了初中,虽然艾草还是和她同一个学校甚至依旧在同一个班级,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季心爱和穆子堂的关系还走得颇近,可艾草总是和她亲近不起来,直到高中,听说季心爱被远嫁到京都的姑姑接去在那儿读高中她才总算松了口气。
艾草才过了几年松快日子,她不知再次遇到季心爱会不会又是一场闹剧的开始,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艾草是俗人一个,所以选择了逃避。
可有时候,越躲事情就越易找上门,艾草刚把菜蔬分类放进冰箱里,季心爱就和季奶奶的一起走进了家门,她这才想起那天拉着艾奶奶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是此刻左手拉着季心爱右手提着一大堆营养品笑盈盈走进门的富贵老人。
有些人或许注定一辈子当对手,小时比哪个的农活干得漂亮,长大比哪个嫁得好,再后来就是比谁生的子女有出息,最后剩下的就只能比比闭眼前伺候在身边的人有几个。
艾奶奶和季奶奶就是这样的对手,这辈子,她们没少给对方添堵却也真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在。这也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季心爱和艾草之间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