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整个事件的主人公艾草不知她此刻应该做什么。
不过她很清楚她现在不想回教室。
她在旗杆周围找了个干净些的台阶坐下来,再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开始玩起来。
不过,很明显她的注意力不能完全集中在石子上。
平日里很熟练的动作居然变得生疏起来,不是石子没抛好就是石子从指缝里掉出来,都是些刚开始玩石子的人才会犯的低级错误。
毕竟小孩儿心气,要静下心来也不易,最后,艾草丢开石子,抱着膝盖开始静静等待。
等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大人们一个个重新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首当其冲的是艾妈妈,她边用手帮艾草整理因为被水浸湿刻意卷起来的衣袖裤脚边细声细气的给她顺毛。
“我就说我的女儿是最棒的,做好事不留名,不像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尽弄些幺蛾子。”
对艾妈的变脸速度艾草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艾草好奇的是少年到底说了什么。
她四处搜寻着少年的身影却只来得及捕捉到手杖的金属圆头在校门口闪过的一道银光。
事后,艾草从艾妈嘴里知晓了少年的说辞。“她帮我除草,我送了些糖果给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据艾妈的描述,少年从头到尾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校长肯定不相信,连艾妈和艾奶奶都是将信将疑的。
办公室里的人就此还争论了一番。
彼时,少年反而变成了最四平八稳的一个,连校长都自叹不如。
直到争论声渐止,少年才慢条斯理的走到校长面前,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校长的态度立马就转变了,一句“误会”就将事情定了性。
那天,艾草是被校长领进教室的。
之后,还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只见校长拿出一盒糖果,说是在操场上捡到的并把它“交还”到季心爱手里。
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以后东西一定要攒好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始终不好。”
当时季心爱红着脸颊,双眼微湿,将哭未哭的样子,艾草记忆深刻。
那是艾草第一次觉得看别人出丑是一件很爽的事。
也第一次明白,和季心爱一样,她心里原来也住着个小恶魔。
回忆到这里,艾草才翻开月季花背后的那一页。
上面的文字比起上一页显得要规整许多,文字也要多很多,不过依旧没有日期,也没有注明星期几,更没有表明天气和心情。
严格来说,上面的记录并不是日记,而是手记,因为那更像是随心写上去的。
“昨晚上没睡好,我本来打算早上一起来就先去还木盒的,却起晚了,只好把盒子带到学校,中午放学时,她们半路拦着我说我偷季心爱的糖果,我没有偷,她们要翻我的书包,我没让,她们要抢,包里的盒子掉了出来,盒子里面的糖果就都掉进了河里,我跳进去捡却只抓到两个,他们说这些是我偷的,我很生气,就用水泼她们,她们说要告诉老师,我决定去找昨天的大哥哥,里面的叔叔看到我就把门关上了,我哭了,后来门又开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大哥哥说那个木盒是送给我的,我不要,他说帮他锄草来换一盒糖果,我答应了。”
“我听到上课钟声很害怕,不想去上课,想留在大哥哥身边,即使天天锄草也愿意,大哥哥说要陪我去学校,我很开心也担心,因为他的脚好像真的病了,走这么多路他的腿会更疼吧。”
“到了学校,奶奶、妈妈和老师都在,他们都很生气,大哥哥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就都不生气了。我很想谢谢他,可他走了,我想他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流水账一样的文字依旧那么简单稚嫩,读清楚前因后果不难不过逻辑还是显得有些混乱,若是第一次读这文字,没有相关记忆,根本不可能读清她想宣泄的情绪、想表达的感情。
简单来说,这些文字只是些骨架,里面还没有饱满的血肉。至于想要表达的主旨也就只有写文字的人才知道了。
艾草旋开笔盖,在文字边的空白处写道。
“当时的我原来那么怕被你讨厌上,你的一举一动都能很轻易就让我想到‘喜欢’和‘讨厌’上,所以我才慢慢养成了听你话的习惯,认定了只要听话,就不会被你‘讨厌’。”
“现在读来,我写的文字,都是以你为中心的,里面抒写的委屈和不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或许我对你的‘忠’在那时就已经种下了,好像那时我就已经认定了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为了我好,事情有你就一定能解决。”
“PS:你不会真是下凡渡劫的神仙吧,当时,你有没有把突然闯进你生活里的我当作是你的劫数?你可知,那时初见,我在树上你在树下,对望时,你就已经成了我的劫数。”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艾草点开界面,在自己发出的“你猜我现在在看什么”下面出现了一行字
“你应该在看一些陈年旧物。”
艾草在心上骂了一声“妖物”,马上又回了一句。“说实话,你真没买个卫星天天跟踪我?”
“我要是真想这么做,会选择实用性比较强的方法,譬如,雇几个保镖全天候跟着你,你确定要我这么做吗?”
“多谢。不用。”没对着默修闫那张脸,看不到他半掀眼皮和她说话的懒模样,艾草总觉得自己在和一台机器聊天。
“你是机器人吗。”
“不是!”想说的话被抢先了,这现象在他们的相处模式中很常见。
“那我怎么感觉我没从文字里感觉到一点人类的气息。”
艾草这才想起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时候他们两极少用聊天软件传送文字。这算是头一次。
她竟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句式和语助词来和他交流情感。只好在界面上申请视频聊天。
“有人在门外守着,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用手机,不然以后我就不能常和你联系了。”
艾草看着总算有点人气的文字,决定用问句。“你在那边还好吗?”
“好。”
艾草看着这个“好”字,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还是想发什么就发什么吧。“我在看以前的日记。”
“请不要侮辱日记,你那些小女孩儿心思勉强够得上‘手记’二字。”
默修闫说的话不管别人听上去多毒,都是他情感最真实的表现。
接受不了这毒的人再不敢亲近默修闫,而能接受的,慢慢就会对这毒上瘾。且还甘之如饴。
艾草也不另外,不过有时她也会使使小性子。
她抗议的方式简单直接,不回消息就是。
别人要是敢这么做默大少肯定会将其拉入永久性黑名单,可艾草是另外。
即使再生气,默修闫也不会不理艾草,顶多晾一晾。
这是艾草的专利,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