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队伍终于辞别了盛情挽留的牙叉寨群众,再次踏上征途。上百名黎人感念他们赠药治病的厚恩,足足送过了两座山头才依依惜别。
黄奥雅派寨中一个叫黄芝的子弟给他们带路。黄芝年龄三十左右,身手矫健,体格精悍,是寨中最出色的猎人,熟悉村寨周围的山水路径。
黄芝带队伍一路前行,逐渐进入了雅加大岭山区,这里更加荒蛮,村寨寥落,人迹罕见,很多地方都是亘古无人行的原始丛林,草木之中依稀有些道路,甚至不像是人类开辟,而更像是鸟兽行走生成的。很多奇花异草和名贵树木常常成片出现,有的甚至布满了整面山坡。
众人收缩队形,轮流挥刀开路。行进间既要驱赶蚊虫,又要防范野兽,到午后时分,只走了约摸十几里。
队伍在一座背阴的山崖下休息时,负责殿后的警卫员过来报告,说从过上一个山坡时,后面就有两个黎人远远跟着,我们走他们也走,我们停他们也停,有些古怪,请示首长如何处理。
独孤求婚一听就跳起来:“哪里来的毛贼,居然敢打大爷的主意?”把手中砍刀一轮,“走,去会会这俩胆大包天的东西!”
杜雯连忙制止住他:“独孤,先别莽撞!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方敬涵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别大惊小怪的,或许是牙叉寨的群众来送咱呢,又或许就是普通路人呢。这么凶神恶煞地过去,还不把人吓跑了?黎人都胆小,前天在路上你就吓过一个小姑娘,你忘了?”随即又自己脑补道:“山里有野兽,可能是这俩人觉得跟咱们一起走比较安全,但是又胆小不敢靠近,可能就这么简单,哪那么多强盗山贼啊?不早就剿干净了吗?”
米丽从刚才就在思索这件事,这时也发表意见:“不管来人是好意歹意,迎面去抓他们都会把人吓跑。我看不如以逸待劳,大部队继续向前走,留下几人埋伏在路旁,待那俩人经过时出其不意,围而擒之,再行审问。”
众人皆称妙计,于是加意大造声势,鼓噪前行,独孤求婚则带几名战士及熟悉黎语的向导藏在路旁草中准备伏击。
随着行军声远去,不过半根烟工夫,只见两个赤发露体的黎人蹑踪而来,他们裸体跣足,只在下体围着一块破布条,身背猎弓,手提竹矛,身上纹有花纹,这身打扮都与本地的润黎有很大区别,看上去感觉更加野蛮蒙昧,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岐人。
古代“黎岐”并称,岐人其实是黎人的一支,是相对于侾黎、润黎更加古老的海南土著,他们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性情比较野蛮原始,自古不服王化,与外界很少来往,被官府称为“生黎”。
独孤求婚轻轻把左掌竖起来,正准备发出“上!”的信号,突然从队伍前进的方向传来凶猛的狗吠声,随即惊呼声、喊叫声乱成一片,紧接着“啪啪啪!”几声枪响。
独孤正在愣怔,那两个黎人却反应灵敏,倏地转身钻入草丛内,三晃两晃,踪迹不见!
当下独孤求婚顾不得追击黎人,连忙带战士们支援大部队。赶上来一看,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原来队伍大张旗鼓地行进,惊得鸟兽四散。不想黄芝带的猎狗却一阵狂叫,随着叫声,一头野猪窜了出来,它通体乌黑,巨齿獠牙,横冲直撞,见人就咬,吓得众人纷纷躲避,小姑娘们惊声尖叫。金铃雪一头躲进万里煌怀中瑟瑟发抖;余容、何离二人首当其冲,都被撞翻在地;杜雯一把将苏叶推开,自己却被野猪咬了一口——幸好咬得是背包,人未受伤;方敬涵逃跑中慌不择路,掉进泥坑里挣扎不起,狂唤救命;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关键时刻还是警卫战士反应快,班长牛大力见野猪正向他妹妹牛西西冲去,怒吼着奋力一扑,生生将这畜牲扑倒。战士们一起围过来,有踩猪头的,有按猪腿的,其他的持刺刀猛捅。那野猪是头公猪,身中数刀未死,反而更加凶悍,拼死作困兽之斗,几个人都制不住它,眼看就要挣脱。
说时迟那时快,镇定下来的米丽手持左轮手枪抢步上前,抵着它的脑袋连开三枪,野猪这才彻底了账。
独孤求婚等人赶到时,惊魂甫定的众人正在检点损失,万幸无人受重伤,只是何离碎了眼睛,杜雯破了背包,方敬涵沾了一身污泥而已。听说俩黎人已逃走,众人急着赶路,也就无暇顾及了。牛大力忙不迭跑到杜雯面前深刻检讨,因为他们警卫失职,以致让元老受惊,实在罪莫大焉,请求首长处分。杜雯安慰他几句,说他刚才与野猪贴身搏斗,表现很好,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只是接下来行军要提高警惕性。牛大力等人喏喏而退。
这头野生公知的肉十分臊臭,众人一闻就打消了品尝的兴趣。割了一块喂猎狗,连狗都不吃,只好弃之于地,继续前进。
不久,队伍在一条小河边休息。方敬涵看着刚脱下的满是秽臭污泥的衣裤直皱眉,抬头看有个姑娘正在河边洗毛巾,上前支使道:“小鬼,顺便帮我把衣服也洗洗吧。”
这位笑语嫣然的泽兰姑娘是杜雯的得力助手。她也是原女仆培训班的学员,因为来临高较晚加之姿色稍逊,没有被男元老相中,毕业即失业,后来被调济到杜雯的部门打杂。可能爱笑的女生运气都不会太差,泽兰在工作中表现突出,很快就被杜雯慧眼识才,大力提拔起来。杜雯发现泽兰有好几个难得的优点,一是待人接物成熟周到,亲和力强;二是思虑周详,工作尽心;三是记忆力强,尤其对统计数字敏感,有过目不忘之能;特别是最后这一点使她很快成为杜雯的头号工作秘书。
泽兰自是应承,方敬涵也真不客气,还对杜雯道:“杜部长,你手下的姑娘们都这么精明强干,干活麻利,还会办事,真是不赖,能不能给我部门支援几个?”杜雯嗤之以鼻:“想得美!”。
在五百元老中,杜雯的确本人资质并不出众,但她从登陆之初就一直大力操办农民讲习所,后来又主持干部培训班,近水楼台先得月,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各部门的中层归化民干部也有不少她的故旧。虽然在元老院中杜雯是个另类,但与某些喜欢坐而论道、热衷上层斗争的元老们不同,扎扎实实走基层路线的杜雯在很多归化民干部中威信极高,有的归化民几乎认为“元老院是唯一的主宰,杜雯是元老院的使者”。也许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马千瞩才把杜雯引为心腹,而方敬涵这种酱油就看不到这些了。
此刻方敬涵对着河畔洗衣服的俏丽背影,手捻下巴正想入非非。忽见泽兰惊叫一声,扭头就跑,众人以为又是野兽来袭,立刻拉开躲藏的架势,警卫们摆开战斗阵型。警卫班副班长胡大海反应最快,三两步就飞奔过去:“什么?在哪?”
泽兰声音打颤:“蛇!”胡大海和两名警卫谨慎上前查看,果然见一条黑褐色间有黄白斑纹、足有儿臂粗、五米多长、俗称“饭铲头”的巨大眼镜蛇游入草丛,逃走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互相嘲笑彼此过于紧张,胜春、牛西西等姑娘们围过去安慰泽兰,气氛一派安定团结。
看看表,休息得差不多了,杜雯一挥手:“4点了,走吧,早点找到宿营的地方。”
方敬涵忽然感到好像哪里不对,瞧瞧自己身上的背心短裤:“等等,我的衣服呢?我可就这一身衣服。”
“啊?”泽兰跑回河边一看,方敬涵的衣裤早就被水流冲走,不知去向了。她刚才真是被突然出现的大蛇吓懵了,竟然出现了这种失误。
方敬涵骂道:“废物,怎么说你好?还能干点什么?”
杜雯不爱听了:“方敬涵你嘴里干净点!我的秘书是给你洗衣服的?好意帮你,不感谢还敢骂人,什么素质?”
方敬涵不想与妇道人家斗嘴,嘟囔着走开:“好好,算我自找倒霉!我还要承您的情。”
幸好诸人中有多备了衣裤的,借给他一身,这才避免了裸身行军的狼狈。
又穿过一片密林,太阳渐渐西斜。前锋组的独孤求婚对陆均松说:“老陆,问问那猎人,前面有宿营过夜的地方没有?”
后者与猎人问答一番,回禀独孤求婚:“穿过前面这座山崖,再上一个山坡就有人家,可以借宿。”
独孤求婚抬眼看前方的山崖,只见左边是十几米高的陡坡,右边是直立的峭壁,中间山腰上一条羊肠小路,宽处不过丈余,窄处仅可容身,好险的路!
他等后面的人都赶上来,郑重地说:“前面的路不好走,有些危险,大家一定要集中精神,提高警惕,一个跟一个,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众人答应,又互相检查了一遍行李背包是否牢靠,这才小心翼翼地登上山路。
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右边的山崖凹了进去,山路宽了一些,大家紧张的心情这才舒缓一些。
突然间,前面的猎狗又狂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