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比往日安静且寒冷了许多。季浩然,推开窗子才发现窗外飘起了雪花,地上也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秋天残留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这场雪所掩埋了。
季浩然喜欢雪落在身上时冰凉的感觉,喜欢踏雪时发出的咯吱声。
于是他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雪,在风中飘散,犹若溪边的垂柳,随着风儿划出一条条美丽的弧线。
雪花安静地落在了季浩然的发上、肩上,像是一只冰凉却又温馨的手掌,轻抚着他身躯。
脚踏在雪地上留下的浅浅脚印,很快又会被飘落的雪花所掩盖。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就像这脚印一样,在被人发现之前,就已经被掩盖了。
季浩然又来到了竹林间的小桥,桥下的水已经结成了冰,冰上还凝着几片树叶和不断积厚的雪花。
回想那些年在后山,每当雪积厚时,他都会握起一团白雪,含在口中,品尝雪的味道。一晃眼已经五年过去了,这五年来,他最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的身世!
他弯下腰,握起了一团雪,送入口中。雪刚入口内,一股凉气窜入心肺,他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你伤势还没好,不该出来走动的!”一阵柔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浩然转身望去,见柳若心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花裙,花裙外披着一件纯白色的貂皮披风,手中捧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毛绒绒的显得十分厚实。
“你怎么也来了?”季浩然微笑道。
“我一直在身后跟着你!”柳若心轻声道。
季浩然愕然道:“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跟着我做什么?”
柳若心凝望着季浩然道:“心里有份牵挂,又哪里能轻易的睡着?”
季浩然问道:“你所牵挂的是什么?”
柳若心幽幽叹道:“人!一个身受重伤,险些死去的人!”
季浩然的心怦怦乱跳,道:“那他......康复了吗?”
柳若心仍是痴痴的望着季浩然,道:“你康复了吗?”
季浩然突然怔住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两人目光相对,均陷入了沉默。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已经顺着两人的目光,传达到了各自的心中。
忽然,一阵北风吹过,季浩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柳若心向前走进几步,将手中的黑色披风递给季浩然,道:“穿上它吧!”
季浩然微一迟疑,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不过是件褴褛不堪的旧衣,半截小腿和手臂还裸露在外面。
季浩然将披风披在肩上,又拢了拢,系好绳带,道:“这衣服很暖和!”
接着又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今夜是第三个晚上!”柳若心答道。
“那也就是三天了!”季浩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那岂不是明日就要和你在‘天正试炼’上争第一了吗?”
柳若心微微一笑,道:“怎么,你怕了吗?”
季浩然面显苦色,道:“有什么好怕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想伤害到你!”
柳若心脸色一红,内心却十分欢喜,道:“你当真不想伤害到我?”
季浩然道:“当然了!”
柳若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季浩然只看得痴了。她本是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很少露出笑容。此刻见她笑容灿烂,不由得心神一荡,只觉得就算为她死了也心甘情愿!
只听柳若心问道:“你现在只剩下半条了,哪里会是我的对手,又有什么实力伤害到我?”
季浩然回过神来,道:“我现在可是恢复了!”
柳若心抿嘴一笑,道:“那天你为什么不肯认输,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师傅耗损修为为你治伤,你此刻或许已经是死人了!”
季浩然听了这话,内心对恪心充满了感激,道:“师傅他还好吧!”
“嗯,师傅没事,休息几日,修为便可恢复了!”柳若心接着问道:“认输,对于你来说真的很难吗?”
季浩然目光坚定,道:“场上的人越是瞧不起我,越是想让我投降,我就越要证明给他们看!”
柳若心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飞跃到‘一青’的境界,你可能已经死在五师兄的剑下了!”
季浩然一怔,道:“当时我只想绝不能输给他,却没想到这个后果!”
柳若心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唉!你这人还真是有趣。”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季浩然,道:“你想不想拿第一?”
季浩然自然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是:我可以故意败给你,让你拿下第一,好让你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
“现在不想了!”季浩然只觉眼前的女子似乎突然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清丽绝俗,任何人都不可侵犯的。
季浩然心道:“我怎么会不想拿第一?只是遇到了你,我甘愿服输!”
柳若心目光闪烁,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道:“你伤势还没好,不能在外面待的太久,以免着了风寒,还是回屋休息吧!”
季浩然应了一声,缓步离去。
雪,清晨方驻!
广场上厚厚的积雪,早已被弟子们清理干净,只留下两座高台。
“天正试炼”的最后一场比试,将在今天举行。
广场上早已站满了人,身怕来的稍迟,站不到好位置,影响观看。
柳若心孤立在高台上,神色漠然,犹若盛开在天边的玉花,美丽却又遥不可及。场上弟子,无论平日里何等高傲与自负,在这少女面前仿佛都会生出庸人般的自惭形秽。
恪辰等人也都聚齐在看台上,待季浩然到来后,便可开始比试。
季浩然始终没有露面,场上弟子开始喧哗起来。
每个人心中都在想:“季浩然受伤不轻,能出战这最后一场试炼吗?”
柳若心也暗暗纳罕,心道:“难道他伤势加重,来不了了?”
恪辰道:“大师兄,季浩然是不是伤势未复,没办法出战了?”
恪心道:“我今早见他已经行动自如了,为何迟迟未到,我也不清楚!”
恪辰有些不耐烦,道:“再等一会儿,如果还不来,就算他弃权认输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呼声:“七师兄来了!”
众人目光扫动,果然见季浩然缓缓地向高台走去。
众弟子心情又激动了起来,他们所期待的决战终于能如期开始了。
季浩然登上了高台,向柳若心微微一笑,道:“让你久等了!”
柳若心淡淡的说:“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这时,一名弟子走上高台朗声道:“‘天正试炼’最后一场比试,现在开始!”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些弟子甚至使出了‘灵光护体术’身怕季浩然与柳若心的对决太猛,灵力会波及到他们。
柳若心抽出长剑,道:“看招!”说罢,挺剑刺向季浩然。她这一剑并未催动灵力,破绽也暴露了十八处之多。
在场观众均感奇怪,均想:“纵使是刚入门的弟子,也不至于使出这漏洞百出的剑招,小师妹为何会出此招迎敌?”
有些弟子却想:“这一定只是佯攻,小师妹必定伏有极厉害的后招!”
然而随着这剑距离季浩然越来越近,一些思维缜密的弟子似乎看出了些端倪:“难道小师妹有意相让,想成全季浩然!”
季浩然没有动,只是微笑着望着柳若心。眼见长剑将至,季浩然向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住手!”
柳若心凝剑不发,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发作了?”
季浩然笑了笑,转头对着看台上的恪辰等人说道:“这场不用比了,我认输了!”
“什么!”柳若心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台下一片哗然,众弟子纷纷议论开来。
恪辰眼中光芒一闪,道:“认输?你为什么要认输?”
季浩然道:“我伤势未复,勉强与她争斗,必然是伤上加伤,反正都是输了,我何不自己认输,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柳若心暗道:“他的伤势不是好了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才明白过来,道:“他已经知道我会故意想让,他不愿胜我,才认输的!”
只听,恪辰道:“你可想好了?”他知季浩然已经突破至“一青”的境界,纵然身上有伤,也不至落败于“以灵御器”的柳若心,况且他面色红润,步履稳健,哪里又重伤的样子?
季浩然道:“我若没有想好,又怎么会当众说出?”
恪辰欲待开口答应,忽然灵光一闪,心道:“这小子向来目无尊长,诡计多端莫非是故意戏耍我,只待我开口答应,便另有他法取笑我?”但转念一想,随即吁了口气,心道:“他即是当众说出,若在反口多变,岂不是自取其辱?”
当即说道:“即是如此,我们也不在勉强,柳若心不战而胜,夺取本届试炼第一!”
台下顿时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盼望已久的最后一场比试,竟是这般收场。
季浩然向柳若心望去见她又是无奈又是惋惜的望着自己,心想:“在我心里,你比第一更重要!”
他又向恪君瞥了一眼,见他满脸怒容,心中暗暗发笑,心道:“这老头一定在怨我,既然不准备拿第一,为什么要将他的徒弟打败!”
这时,恪辰已经走上了高台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柳若心,道:“这里面是《太玄剑经》,你在修炼的过程中如果遇到了什么疑难,可以向我询问!”
柳若心接过木盒,也不称谢,一双眸子凝注着季浩然久久不忍离去。
恪辰走到季浩然面前,叹了口气,又转身对着台下弟子道:“试炼的结果虽有高下之分,但名次的先后无需看的太重。在试炼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不足与优势,以后能将不足完善,优势发扬,这才是试炼的真正意义所在。”
直到此刻,台下众弟子才回过神来,齐声称是。
恪辰又道:“这半个多月来,全派上下为天正试炼劳心劳力,好在‘天正试炼’终于圆满结束!至我登上掌门之位已来,除入室弟子外,其他弟子所学灵术皆是由云泽所教,今日借此机会,全派弟子得以聚齐,就在这试炼台上,我亲自传授你们一套灵术!”
这话一出,台下弟子齐声呐喊起来,神情异常兴奋。
恪辰深吸一口气,腾身而起,手持灵力凝成的光剑,悬在空中舞动起来。
恪辰虽在空中,但如履平地,光剑吟吟有声,每一剑斩出,均是气势惊人。
秋如师太看了,暗暗称奇,心想:“天正派掌门,果然修为非凡!”
只见,恪辰手中光剑,光芒越来越盛,越舞越快,但听他一声清啸,光剑挥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直飞向极远处的雪山。
良久,才隐隐听见“砰”一声响,接着大地微微震颤,弟子们均不由得摇晃了几下。
恪辰,从空中缓缓飘落,稳稳的立在试炼台上,对台下的弟子说道:“这套‘破天剑’是定和祖师传下,你们只需记住口诀和我刚才的身法,加以苦练,将来必有所成。”当下,恪辰又将心法口诀传给了众人。
季浩然心高气傲,虽知这套灵术威力奇大,但却并没有去强记“破天剑”的口诀,心中却想:“哼,你一向看不起我,我才不去学你的灵术呢!”
弟子们都低头默背恪辰所述的口诀,均想:“先记住口诀,至于其中的意思,以后再慢慢思索。”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冒了一句:“掌门师尊刚才那劈山震地的一剑,就算我们练一辈子也达不到那种境界的!”
恪辰道:“你如果这点信心都没有,我劝你还是别修炼灵术了!”
又过了一会儿,恪辰道:“柳若心、季浩然、何云峰、辰云泽、辰云柄、姜宁、将会代表本派走访仙裔岛、日炎派、玉霞派、神兵城、以示同气连枝之谊!”
“我反对季浩然代表本派下山!”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