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袅跟着杏逸远进了书房。
杏逸远将门关好,并从书房的隐蔽处拿出一个小盒。盒子里面有一块巴掌大的木牌,表面大部分已被染成红色。木牌的一面雕着两朵蝴蝶状苜蓿花,另一面则是刻了鸩蛇缠绕之纹,做工极为精细。
“这是?”千袅拿着木牌不知杏逸远何意。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杏逸远坐到千袅身边,“这上面的血是一个女子的,名叫江灼。她和你母亲是好友……也是主仆。”
先前千袅偷听杏逸远和徽王的谈话,多少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了。所以此时她并没有很惊讶。她只是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故事。
见千袅神情有些呆滞,杏逸远摸着她的头,以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对千袅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的舅父。你娘实际是你舅母。
这事还要从你母亲小时候开始说起。当时我母亲早逝,父亲是右丞相。在我十四岁那年,父亲染病去世。去世前他告诉我他在母亲死后,在外面有个小妾,并育有一女。因为怕我反对,这么多年都没接回家。他希望我能在他死后将她们母女接回杏府,善待她们。
办完父亲的后事,我便遵着父亲的意思去到村里接人。谁知,村里人告诉我,前两日小妾住的屋子突然着火,小妾葬身火海,而她女儿也就是我妹妹凝栖逃过一劫。
我将年仅八岁的凝栖接回府中,好生对待。凝栖也很乖巧,府中之人都很喜欢她。那时,现在的徽王还只是个普通的王子,他从小和我关系好,时常来府中玩。一来二去,他就看上了凝栖,并属意待凝栖成年,就要将她娶为妃。
但徽王本是有婚约的,那便是左丞相之女江灼,且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江灼知道此事后,竟然派人来刺杀凝栖。幸好,当时成王代在府中做客,便将刺客击退。而成王代发现了这个刺客是谷之一族的人,便在杏府住下,保护凝栖的同时也能顺便调查。”
听到成王代的名字,千袅微微一震。
这一细节被杏逸远看在眼里,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另一方面,徽王也查出这个谷之一族的人是江灼派来的,名叫卓荦。他大为恼火,那时他已经当了太子,他发誓一定要娶凝栖。
就在他和凝栖成婚前一晚,凝栖哭着告诉我,她其实不是我妹妹,而是村子里一个孤儿。屋子着火那天,是真正的凝栖救了她,而我的妹妹之后却不知所踪。村里的人怕被我怪罪,便让这个孤儿顶替凝栖跟我回府。但她偶然发现卓荦的样貌似曾相识,她便私下去查,才发现原来她是真正的凝栖,可是对方似乎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凝栖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告诉我实情。一方面她害怕被我赶出家门,另一方面,这么多年的相伴,她对我已经超出了兄妹之情……”
说到这,杏逸远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两下。千袅头一次见父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嘴角不经意的动了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其实……我也是。但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我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痛苦不已。那晚,凝栖告诉我实情后,我觉得终于可以面对这段感情了。所以我们决定退婚,一起相守,不去管世俗的眼光”
千袅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都是姓杏。她曾听人说过他们以前的事,但那些人的话中,父母的结合是不堪的,是违背伦理的。而事实不过如此简单,他们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想到这,她笑了笑,向杏逸远投去赞许的目光。
“但这事对徽王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不久之后,老徽王去世,他便登基为王。
而此时,左丞相眼见江灼当不成王后,便与二王子合谋,要趁着新王登基根基未稳之时密谋造反。一时间,徽国各地起兵,局势动荡不安。
江灼不愿意嫁给二王子,她让卓荦去保护徽王,自己则周旋在她父亲与二王子之间。不久左丞相政变失败,江灼被冲进丞相府的官兵杀死。
最终徽王知道了在这场政变中,正是因为江灼之力,才间接帮他铲除了谋逆之人。他终于明白,从始至终江灼都只爱他一人。而他自己却在遇到凝栖后移情别恋,最终害死了深爱自己之人。此事之后他便一直自责,并迁怒于卓荦,认为她护主不力。加上她谷之一族的身份,徽王一心要杀死她才罢休……”
“那,后来呢?”千袅见杏逸远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隐约觉得接下来的事才是父亲最不愿提及的。
杏逸远神情黯然,“我那个时候认为她既然成了谷之一族,又曾想伤害过凝栖,实在罪不可恕。而卓荦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她走投无路希望我能收留她时,我拒绝了。我说我没有这种妹妹,我让她走……”说到此处,杏逸远双手抱头,痛苦不堪,“她那时那样无助,我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害怕和谷之一族有牵扯,我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她是我妹妹啊,她吃了那么多苦,我那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落井下石!”
千袅轻抚着父亲的背,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对于那个生她的母亲,她完全没有记忆,那只是父亲口中的一个名字。
杏逸远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还有一件事我当时并不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卓荦她,已经和成王代暗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