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猛地清醒过来,他跪在地上,双手被死死绑在一根横木上,一点也无法动弹。
“会不会是你刚才下手太重把他打死了?”他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小声说,“都泼了两盆冷水了,人还没醒过来。”
康斯坦丁这才觉察到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冷冰冰地粘在身上,寒意渗入了骨骼。
他的眼皮像是挂上了重物,费劲全部力气也只是勉强拉开一条缝。
一个阴冷狭小的房间,挤着五六个男人,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是一根点着的蜡烛。蜡烛由一个生锈的铁盘托着,放在一张老旧的木桌子上。
这些人穿着各异,但领头的似乎是坐在光源旁边的、穿着正装的青年男子,因为康斯坦丁发现房间里其他人都不自觉地朝向他的方向。
“他醒了。”康斯坦丁听到有一个尖细声音说道。
“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住我?”康斯坦丁的脖子也被缠住,气流卡在喉咙里,声音沙哑。
那名看上去领头的青年突然暴怒起来,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个酒杯砸了过来:“这些都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只需要知道你离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盛满啤酒的金属酒杯重重砸在康斯坦丁额头上,康斯坦丁眼前一花,冰冷的酒水浇了他一脸,缓缓滑过他的身体,滴到了地板上。
“你的名字。”
“康斯坦丁?巴尔。”面对这些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人,康斯坦丁老老实实回答道。
“出卖祖国的感觉怎么样?很愉悦吗?”男人接着问道。
“你在说什么?”康斯坦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么。”青年走过来重重地踢了康斯坦丁一脚。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康斯坦丁已经说不清话了,“我还当过道恩元帅的秘书……我,我……”
“一个被元帅赶走的人罢了,我们当然知道。”男人面露讥讽,“说,你犯了什么错才被赶出来的?”
“……”
他在康斯坦丁的脸上使劲扇了两下。
“我的异能晋级了,而晋级以后……”
“撒谎也请编一个靠谱点的理由。”男人向康斯坦丁胸口随意踢了几脚打断了他的辩解,“算了,反正也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来。”
“你们有找到格莉丝的行踪么。”他转过身,向旁边的几人问道。
“还是说你们不敢?听到公爵的女儿你们就害怕了?”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大声质问道,“难道你们忘记了吗,即便是公爵本人和国家作对一样要受到惩罚!”
“格莉丝?你们要对她做什么?”康斯坦丁脱口问道,但随即发现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她——格莉丝远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抓住的,至少比现在的他安全。
“别装傻了,她做了什么事你还不知道?”男人冷冷地说道,“她做的事让遭什么样的罪都不过分。”
“和谈失败了,就是因为她!”一名一直抱着双腿靠墙坐着的男人激动地说,“她和诺德的皇子勾搭在了一起,”
屋子里其它人小声交谈起来。
“安静!”领头的这名男人说,“不用辩解了,我还知道当初诺德皇子刚下船没有选择乘坐我们提供的车辆,而是指名叫你去带路,期间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康斯坦丁喊道。
“谁知道呢。”“就当是为国除害吧,道恩他可能觉得对付你会脏了他的手,而我们这些人不会这样认为。”
“道恩……道恩!”男子的话像是突然提醒了康斯坦丁什么,他慌张地左顾右盼,“你们都不知道么?他已经死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呆了一下,接着齐声大笑起来。
“你看这人是不是被打傻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罪行加重一等,就凭你这冒犯我们领袖的言论。”
“你们没看到车队里有辆车爆炸了吗?我可以发誓……”
“跟随你的罪恶一道去吧!”男人根本没有听康斯坦丁在说什么,高声唱着,同时高高举起了握有尖刀的右手。
“你们这就打算杀了他?”声音尖利的男人叫了出来,他的眼珠深深地凸出了眼眶,牙齿紧咬,“不把他折磨个几天几夜怎么能发泄我心中的仇恨!”
举刀的男子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对方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他把手中的刀丢给了说话的那个男人。
“那么你来做吧。”领头男人将刀丢在一边
康斯坦丁打量着重新拾起了刀的人。这是一个干瘪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全身透着一股市井的气息,凸出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康斯坦丁。
“我有个叔叔在远东做生意,嘿嘿。”他自言自语道,“他曾经和我说过在那里有一种奇特的刑法,用来处置犯下重罪的囚犯……他们会把肉一片一片从人的身上割下来并且确保对方不死……技术好的行刑者能够割上几天几夜……”
康斯坦丁的能力再次发动了,男人狰狞的表情,锈迹斑斑的刀尖就好像停滞住了了一样,但是如今他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危机一点点降临到自己身上。
很奇怪,他想,如果是在以前,他知道格莉丝出卖了帕劳,他一定首先自己把自己给羞愧死了吧。
如果是在以前,若非当事人是他自己,恐怕也会认为犯下这样罪行的人不可饶恕,配得上任何极刑吧。
可现在的他头脑却一片清明,什么后悔,羞愧,复杂啊的想法一点都没有,他只想活下去。
面目猥琐的男人首先在康斯坦丁的肩膀上划出了浅浅的一条口子,之后比划了很久,才竖着切下了第二刀。
第三刀他一不留神用了点力,斜着切进了皮肉深处,一股鲜血飙了出来。
康斯坦丁惨叫出声,凄厉的喊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要不还是一刀砍下去得了。”有两人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一边捂住了耳朵,“看着恶心。”
其它人却在为康斯坦丁的惨叫欢呼雀跃。
持着刀的男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这么做,被溅了一脸血后有些慌张,转过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领头男子。
康斯坦丁看到对方拿着刀的手也在轻微颤抖,他叹了一口气。
“该说是你们的幸运还是不幸呢。”房间的门突然被踢开。一位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的年轻女性站在了门前,“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坏人们总会因为废话而丧命。”
“你是……格莉丝?”
来人令屋内的几人包括康斯坦丁都大吃一惊,正是他们刚才还在谈论的格莉丝。格莉丝空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屋子里静得没有一丝风,金色的长发却在轻轻摇摆着。
除了康斯坦丁外,其他人都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椅子上,拿出了一把把手枪,稀稀落落地扣下了扳机。所有的子弹呼啸着向格莉丝飞去,但在飞到她身前数米处就像陷入了泥潭一样减慢了速度最后完全停滞。屋子里的人用眼神相互示意了一下,纷纷丢下手枪,从各个角落里拿起棍子和砍刀冲了上去。
格莉丝仿佛对于快速逼近的数人视而不见,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淡淡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恨我,但还是请……去死吧。”
每个人手里的武器在接近女子前就脱离了控制,飞到空中融成了一个个金属球,这些金属球在所有人震惊和不解的表情中逐渐变成了海胆状,膨胀,最后一下子炸裂开来。崩裂的碎片在房间中以极快的速度四处穿梭反弹。只是一眨眼功夫整个房间已经变成了一处死地,血液从天花板上,窗台上一直溅洒到地毯上,在这样急速运动的金属片的切割下,这些人就连留下一段完整的肢体都很困难,大大小小的肉块散落了一地,墙壁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偶尔可以见到半截带着血迹的金属片暴露在外面。
格莉丝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她缓缓地走过已被浸染成暗红色的地板,跨过几段残肢和断骨,停在了审讯架前,看着在满屋子裂片飞射下仍旧安然无恙的康斯坦丁,缓缓抬起了套着素色布鞋的小巧脚尖,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鞋底沾上的鲜血顺着鞋尖流进了他的领口。
“你在害怕。”她说。
康斯坦丁的确在害怕,他的身体抖动的甚至比之前刀刃划破他皮肤的那一刻还要厉害。他终于明白了,他和格莉丝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而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她是大公的女儿或是其它什么理由。他还想起了前不久和玛丽,和皇子的谈话,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格莉丝双手变出了两把尖刀,轻轻割断了绑住康斯坦丁双手的绳子。
胃里的酸水,呕吐物的臭味,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的血肉味混合所产生的气味,令康斯坦丁胃部的抽搐根本无法停止下来。
格莉丝只是静静地看着康斯坦丁,直到他用力地干呕都咳不出一点口水。
“很可怕吧。”她说,“所以我才希望不要再出现像我这样的人啊。”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留下了好像要把肺从身体里咳出来一样的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