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来了!”田启建侧身在老木床旁,呼唤着灰蚊帐内的田老太太。
“赐——名了?入——族谱了?”田老太太呻吟。
“赐名振祖,已入族谱。”田启建小声答道,生怕惊动了老太太的心。
“我要看看孙子!”
田覃淑媛抱着孩子坐在老木床沿儿边,拨着婴孩的脸蛋,温和逗到:“振祖,喊婆婆!”婴孩无动于衷,也罢,才几天大,又怎能识得人呢?
“淑媛你受苦了!今后——你要视振祖——如己出,将田家——发扬光大!”老太太嘱咐一切,仿若眼前这婴孩便是田家的未来,便是田家的希望,便是田家的辉煌。这婴孩也是田覃郁英得以有颜面去见田家列祖列宗的理由。
这屋,住了几十年。茂三曾在这屋里笑过,茂三曾在这屋里忧愁过,茂三曾在这屋里回忆过。这屋里有茂三的影子,有茂三的声音,有茂三的味道。是时候了,阴阳相隔几十年,不知茂三是否能认得早已容貌不再的她,那同签之缘、拾贝之份、救命之恩,能否来世再续?这辈子,能嫁给田茂三,是她最大的福分;这辈子,能给田茂三生儿怀子,是她最大的福分。
茂三,来世再见!来世我还要与你做夫妻!
“娘?娘——”田启建望着渐渐没了气息的田老太太,终究意识到这老娘已经去了,安详的去了。
下蚊帐,洗身体,穿寿衣,放鞭炮……
道士烧了洗田老太太身体的帕子,烧尽的帕子灰有着花儿的纹路,道士扬声:“灰烬成花儿状,下辈子投胎做女人!”
……
混混厚厚的大雾,将这天边的天门山顶包裹的严严实实。这雾,非雾,应该是云!田七喜欢漫步在这凉凉的云层中,这有静谧,这有清醒,虽说山川撑不起太多悲哀,田七还是喜欢漫步在这重重叠叠的云里。这云,可让太多悲哀淡了。
向谁倾诉呢?站在天门山顶,能摸到天,能望穿天,可这悲哀和忧心向谁倾诉呢?是这云,可让悲哀与忧心淡了,淡了也便就轻了,轻了也便就不痛了。
漫步云中,田七回头望望了紧紧跟随在后的二两,又不由得说道:“聚,终须散!二两,你明天下山吧。不要等到爱不能爱时,独拥一腔悲哀。虽为女儿身,也不要做那悲哀的人!”“小姐,我不明白?”“难得有情郎,岁月也经不起等待!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放弃大好姻缘。不要做个悲哀的女人,像我婆婆,像我娘,像我二娘,像我三娘,还有我可怜的大姐和二堂姐。”
“小姐,我还是不明白?”“我婆婆的命,是一座冷冰冰的石牌坊;我娘的命,是一脉无可奈何的香火;我二娘的命,是一半儿丈夫的无奈;我三娘的命,是一把大火的消失殆尽;我大姐的命,是一腔痴情的错误;我二堂姐的命,是一次过错的惩罚。可是我不相信这些悲惨都是注定的,我铁信女儿身也能主宰自己命运。所以,我万万不希望你耗费在这天门山顶,错过了一桩大好姻缘和美好前途。”“小姐,我懂了!”
这雾非雾的云,接天连地。既然铁信女儿身也能主宰自己命运,为何自己还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顶,沉在惊恐中不能自拔呢?心净也好,眼净也好,耳净也好,莫非真是被那生死离别压的趴下了?是否自己该下山了?
管它流言蜚语,管它世俗眼光,我是谁?我是田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