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鞭炮!”田启建大堂兄田启业在田氏祠堂门口高喊着,田家老老少少的女人们站在祠堂门外,田启业有高喊:“请族谱!”
好端端的女人们是不能进入祠堂观看这过继仪式的,只能等在这门口听见祠堂大厅内田启业大声呼喊。这祠堂是男人们的天地,议事、决策、动刑皆在这不大不小的祠堂内进行着。或许真的只有两种女人能入得这祠堂,一种便是驾鹤西去的妻,妻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田氏家族的,光明正大,她们的牌位有足够资格进驻祠堂守护和庇佑田家的子子孙孙,可这有用么?人死不能变成鬼,纵使牌位进了祠堂又如何?终究还不是瞧见不了这田家祠堂的一番面貌。一种便是不守妇道,将要沉河抑或沉坑的肮脏女人。已婚女人背着自家男人在外面偷了野汉子,可是败坏家声的破烂玩意儿。男人没了面子可是要不得,非要把破烂骚货拉到祠堂内,当着田家列祖列宗的面儿受个刑,然后再拉去澧水河或者随便一个大大小小的天坑给沉了,仿若只有这女人死了,男人的面子才能挽回来,大大小小的人儿才会说:“该的!偷汉子就该被男人弄死!”
多年后田七听过,好像祖上有一女人被弄到祠堂打了个半死,然后被沉了坑。田七想,假若真有那么一个女人的话,这女人肯定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田家祠堂内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就那样被拖了出去,沉了!
大大小小的女人站在门外听祠堂内的动静,连十个月大的田七也不例外,只是在有碗的怀里她睡着了,丝毫没有被这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吓醒,睡得死死的。
婴孩赐名田振祖,族谱记载:田振祖本姓胡,生于民国二年五月十九,田启建田覃氏抱田振祖于血盆中,于民国二年五月二十一田氏祠堂认祖归宗,为田启建田覃氏子,是为田氏一族第十代第二十一孙。
多年后,田七翻过这本田家族谱,关于振祖的事,族谱记载了大大小小的细节多达半页,而后又歌颂了田覃氏的所谓顾全大局。好一个顾全大局,与其说是歌颂,不如说是一辈子的枷锁,这顾全大局谱写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悲哀。
后来,田启建把田茂三一支系归了一小族,制了小族谱以歌功表德。田七也翻过这小族谱,里面记载田振祖的事情大大小小竟三页,而田家女儿们总共还不足半页。只载某某某,女,生于某年某月,如此而已!这世道莫真是容不得女儿身?这世道莫真是恨透了女儿身?竟卑微的这么不值一提!
“认祖归宗!”田启业大喊。
门外女人们猜测,既喊了认祖归宗,这祠堂内的过继仪式恐怕是完了么?虽这祠堂大门大开着,可是一道石屏风阻挡了女人们的视线,女人们只能立在门外听声音揣测祠堂内一切。
高高矮矮的女人们,都是那么一双小脚,像削尖的木桩子立在地上,竟然立稳了!
鞭炮噼噼啪啪响着,几里之外的田家大宅内,灰暗屋里的田老太太放佛听到了响彻云霄的鞭炮声,总算是有后了。日后去了下面,她于田茂三于田家的列祖列宗,总算是有个托词交代。这假儿真孙子,即使儿子不是启建的后,日后儿子生了儿子,即使启建的孙,便是真正姓了田,田家总算是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