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两人站立,一手执弓,一手执箭。
“咄!”一声响,箭靶旁的人立即将手里的旗子举了起来,示意贯穿了靶心。
杜越缓缓放下弓,从腰间抽了一支新的箭,搭上,不动。
井潇然举起弓,眯眼盯着远处的靶心,猛地一松手,箭离弦直飞,亦是“咄”地正穿靶心。
“……”
阶下两人呼吸一紧。
陈吉偷偷看了一眼好友的脸色。
陈吉是已经料到己方是赢不了了,但是方才二番射中,自己落了一箭,也不知道梁成有没有在意。眼下看来,杜越和井潇然两人发挥稳定,己方却又失误,不郁闷是不可能的了。
这一眼的时间,阶上第二支箭的射击开始了。
在那比赛的都是阮靖唯的人,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宋祁目光一转,发现阮靖唯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便笑着走了过去,看四周无人留意自己,压低声音问:“在打什么主意?”
阮靖唯瞥了他一眼:“没什么主意,不过是他们欺人太甚而已。”
宋祁随她视线看向那两人,啧啧嘴:“自己不上,派自己的手下去,这其中的意思更侮辱人啊!”
“……”阮靖唯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其实原本她也打算自己上的。
阶上已经到了第三箭。
上耦的两人共计八箭,落了四箭。
“咄!”
阶上那两人丝毫不见疲惫,到了第三箭,力度也一点都没有减弱,箭一离了弦便直飞奔贯穿靶心。
剩下的第四箭,即便两个人都放弃那也赢了这一轮。
“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说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执弓。”
随着阶上那两人下来,朝司射行礼,这一轮胜负已分,司射高声报出结果。
闻言,杜、井二人不动,而上耦的两人则放下弓,脱下扳指,将袒开的衣服穿起,恭恭敬敬地朝胜者拱手行礼,末了,还得罚酒。
皇上眯起眼远远地看到梁成撇了瞥嘴,无奈地摇头,喃喃道:“失了气度。”
最后一轮,三番射即将开始。
三番射和二番射大体相同,但三番射却要配上《诗经召南》中的《驺虞》,“不鼓不释”,不按鼓点射击并中靶心,不算成绩。
杜越前些天在玉帐画舫上过节,每日丝竹溢耳,对《诗经》也有些了解。
井潇然不熟悉声乐,不过耳力极好,加上鼓声均匀有节奏,在上耦两人射击时便已经掌握了技巧。
梁成昨夜愿一掷一百五十两买一群商人的一锅汤,汤买不成反被羞辱。今日梁成想当众让阮靖唯下不来台,不料自己却输到家。
无论是上耦还是下耦,到了三番射发挥依旧“稳定”,不过显然梁、陈两人到了第四箭时体力开始不支,箭也只是堪堪钉在靶子上。
这次结束后,梁成什么都没有说,只按规矩做事。
技不如人,何须多言?
阮靖唯领着杜越来的皇上面前领赏。
虽然下场的是杜越,但杜越的主子是阮靖唯,于是这赏赐还是算到阮靖唯身上。而一同比赛的井潇然则由皇上另行奖赏。
至于梁成和陈吉,皇上没有赏,亦没有罚,直接忽略了。
尽管阮靖唯得胜而归,但还是让梅贵芳一众心里惴惴,见她回来,忙上前嘘寒问暖,捏了一手冷汗。
阮靖唯有些歉意地欠了欠身:“让诸位担心了。”
众人又说了几句,终于移开话题。
李盛益笑道:“明日便是第四日了,树林里打猎的人也开始减少,各位可要一同进去看看?”
其实阮靖唯早就有些跃跃欲试了,只不过碍于身份没有提出来而已。此时李盛益提议,一行人皆同意。
望着他们相谈融洽,阮靖唯却忽然想到了别处。
说起来,那三位皇子的动向,是否有些奇怪?
今日已是第四日。
除昨日在帐篷里休息过以外,宋元稹大部分都在树林里。
一些世家子弟砸了大钱,雇了不少好手带来,成绩紧追宋元稹,让宋元稹不由得有些急了。
以往他的成绩都是遥遥领先,难道今年皇上的打赏很丰盛,有人收到了风声,所以才这么下重本?
宋元稹当然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也猜不到,这一切都是他十皇弟宋元琦的杰作。
宋元琦自知若是自己得了头筹,肯定也得不到皇上的青睐,既然如此,只要让宋元稹亦抢不到头名就成了。他吃亏,自己没吃亏,那便是赢了。
树林里除了争夺头名的人,其余不过是入林玩乐了,大多都已经退场。
此时天色亦微黯,四周寂静一片,只余几声蝉鸣。
宋元稹小心翼翼地带着几个护身随从,从林间穿过,一面前行,一面警惕四周。
“……”
宋元稹耳尖微动,听见前方细小动静,回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地往发声的地方去。
“这野兔烤着不错。”
“哈哈,今晚盛益又要大展身手了!”
“哎,不会又招来别人惦记吧?”
“那就只能有劳阮小友再挺身而出了。”
“哪里哪里,靖唯可不敢了!”
“哈哈哈哈……”
“呸!”宋元稹远远看到是那一群商贾打完猎正要返回,烦躁地啐了一口。
瞎捣乱,猎了只兔子就在那沾沾自喜,商人果然都不过是一群无能之辈!
宋元稹正要离开,一个随从却盯的认真。宋元稹踹了他一脚:“看什么?”
“哎哟!”那随从捂着被踹的地方,倒在地上,指着那群商人,“小人、小人在看那猎夫手里提的是不是山狐!”
宋元稹一愣,“山狐?”忙转身望过去。
跟着阮靖唯身边的那个深色素衣的仆从手里提着一只毛色呈浅墨青色的东西,看不清模样,但确实很像是山狐。
皇家围场内有一种极稀有的动物,众人唤之“山狐”,山中野狐之意,不仅稀少,而且个头小,动作极快,极其难猎。
“这群人怎么会猎到山狐?”宋元稹忍不住喃喃疑惑,眼看那群人就要走远,忙跟了上去。
身后的随从低声问:“殿下,要不要抢?”
山狐稀少,哪怕数量上不及其他人,光是猎到这只山狐也足够分量了。
可是宋元稹却让他们先不动。
这群人是怎么猎的山狐?难道他们这群人中有高手?
“殿下,不快点动手,他们就要到外围人多的地方了,到时候更多人来抢怎么办?”
听随从这么说,宋元稹回过神,沉下脸,点了下头。
“动手!”
“本王想问问先生,照眼下情况来看,本王的结果还是和太子有关吗?”
牟敬看向宋元瑜,稍作沉吟,道:“依在下之见,仍是如此。”
帐篷中一静。
宋元瑜叹了口气,说道:“请先生赐教。”
“比起皇上的奖赏,自然是皇上的赞赏更为重要。”牟敬静静地分析道,“太子若是被王爷的人手逼入深林,回不来,王爷可以牺牲些人手入深林寻找,以显示王爷的紧张。若是回来了,成绩定然也落后了,王爷不妨将自己所得转到太子名下,在皇上面前大方承认自己的猎物也不过是一众好手猎来,转让不可惜。如果太子并没有进入深林……”
“那我们也要制造让他遇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