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井潇然后,阮靖唯直接在翰县城门与杜越汇合回彻州。
这次北方之行,正如阮靖唯所料,北方局面又换了一个状态。
大力帮帮主李中禹,现在大概还在努力撇清和聚友帮的那些勾当,摆平非法人口贩卖一事,加上付伯已去,也算元气大伤了。日后,待聚友帮的余党休养康复,不见得会再去找县令的麻烦,但是李中禹这边就不好说了。
明县寒岭派的那个分堂,这次虽然最终没和藏海宫对上手,阮靖唯还是打压了一下以示警告。
最自在的莫过于富贵帮。
大概原本就安分不起眼,这次也没自己找上麻烦。阮靖唯斟酌了下,让玉卿私下划一条商道通往居关县,等于给富贵帮徐永益送了个馅饼。
北边的事,大致就这样算告一段落了。
马车内,阮靖唯掀起窗帘打量了下,沉吟片刻,靠在一边合上眼小憩。
事实上,她也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北方这边的事草草了了,但是京城那边和皇帝的较量才开始。
井潇然的说辞能不能让皇上信服还是个未知数。她虽然嘴上把事情推给井潇然了,但心上还是忍不住惦记着。京城的事可远比这边的事麻烦。
天上忽然一朵朵棉花飘落。随着马车摆动的窗帘,偶尔掀起,为那一片冰雪放行。
“少主,到了。“
阮靖唯睁开眼,脑子慢慢清醒。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霍玉霍环被她留在翰县,帮助聚友帮迁居一事,不日才会折返。
马车停在清风坊内院侧门停下,阮靖唯下车时,玉卿刚从里面出来,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她,慵懒随意地说道:“辛苦了。”
阮靖唯疲惫地点点头,迈步进门。
“我还在这边待几天我就要出发了,南辕北辙的,不然会赶不上除夕。”
玉卿跟在后面,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就这几天时间,你能把这边的事收尾吗?”
阮靖唯回头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不是还有你吗?”
“我也去玉帐画舫啊!”
“……”阮靖唯停下脚步,转过身,抿着嘴盯了他半晌,忽然说,“你留下!”
玉卿愣了一下,没好气道:“不带你这么用身份压人的!”
阮靖唯斜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那不然,和富贵帮联系,安抚钟张景,还有翰县那边最后的处置,这些谁来做?不是有个人说前段时间闲的很么?”
原本,这种需要身份去压场子的事,当然该由主子级的人物去做。可自家有个脸皮如此厚的主子,说推也就推了,玉卿也目瞪口呆了。
阮靖唯看他呆若木鸡的模样,抿着嘴扬了扬嘴角,转身就走。
玉卿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不行不行!你没处理完,你不能走!”
虽然玉卿在藏海宫这些下山的弟子中算是比较有身份地位权力的,但他毕竟不是藏海宫少主,北方那几个帮派即便再小,他要去接触的也是帮主级的人物,让他一个人去,将北方恢复平静,估计阮靖唯都已经在玉帐画舫过完年了!
阮靖唯盯着面前这个似男似女,眉眼精致的男子,微微一笑:“放心,你在这里过年,他们一定会热情招待你的!”
玉卿哭笑不得:“为何你这次这么积极要找玉帐画舫那些姐姐们?这烂摊子你都收拾了一半了,也不差这些天。”
并非我多么想去,而是去晚了实在是招架不住她们折腾。
阮靖唯在心里默默回答,然后又斟酌了下。
“这样吧,我亲自往居关县和明县走一趟,你专心稳住翰县的情况。李中禹手头上还有两条商道,去抢一条过来。”
说完,阮靖唯就一溜烟地走了,留玉卿懵在原地。
原本翰县那边的情况大致已经稳定,只需要有人坐镇施压看着就行。所以阮靖唯想想还是觉得这样太轻松了,于是又给玉卿增加一项任务。
她忙着,当然也不能让玉卿闲着,他又不是初闲!
北方如今新局已定,只是关于今后事宜,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议。
她原本有心扶植富贵帮,同时也提携寒岭派分堂,也当作是和寒岭派拉拢关系。然而钟张景想害她藏海宫,这却不得不警告一番,否则燕雀是不知道自己与大鹏相差几何。
北方州县,繁华的根本就是商道。
官府有合法商道,但是利润太小,买卖的商品也比较死板单一。
地下商道固然有风险,高风险高收益,她送居关县的自然也是一条底下商道。她让玉卿从李中禹手里抢一条商道过来,正好把这个缺口补上。
没准李中禹手上的商道还有些新鲜的东西,正好当作给彻州带来新气象。
“杜越,明日随去我居关县。”
昨夜寒雪奏,今朝冷风鸣。
屋外呼呼风声响,屋里寂静只余炉中炭火闷哼。
今日又是天阴,虽不见天色明朗,但其实已经日上三竿了。
简单的厢房里闷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房间的主人仍卧病在床,此时才慢慢苏醒。
“……”
井潇然睁开眼,失神盯着虚空好一会儿,习惯性地想坐起身,不料,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
井潇然只得安分地躺着苦笑。
铃兰楼主这一身功夫果然厉害,尽管当时自己没有抵御,但毕竟自己也是个练武之人,身子骨要比一般人强悍许多,让他伤至这种程度,没有一定的功底是做不到的。
上次那谭老虎伤他,就算没有初闲的药,至少当时意识尚清醒,行动时虽疼,但不至于眼下这样真可呈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日后,真想认认真真和她交一次手。
特别是她那柔中带刚的“梨花五出”,井潇然很想领教一下。
胡思乱想见,井潇然忽然耳尖微动,眼瞳一转,望向门口。
少顷,门口传来敲门声。
井潇然没有说话。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人低声问:“井大人可醒了?”
“……进来吧。”
井潇然坐不起来,只好躺在床上望着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穿着寻常人家素衣的护卫进来,走到床前跪下一拜:“属下见过井大人。”
井潇然盯了他们许久,没有说话。
护卫只剩下这两人,其余皆死在那一夜里。后来这两人由初闲引领,出门寻井潇然,身上都有伤,休息两日后,行动无碍,竟主动来找井潇然。
是出于什么缘故?
“阁下怎么称呼?”
左手一人,体型偏壮,浓眉大嘴,首先说道:“属下张作为。”
右手一人,身板稍嫌单薄,但是朗目如星,炯炯有神:“属下薛立。”
“……何事?”
两人齐声道:“属下前来请教井大人三日前清晨详情。”
这两人当时身中惑心散,产生幻觉,药效发作后,记忆并不清晰。初闲潜入解去这两人药性时,面前打斗已经结束,一片红雪,而唯独井潇然未归。
当时两人心中一紧,连忙追出去搜寻,但找到的却是重伤昏迷的井潇然。
井潇然心下明白,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人出手援助残党,而且武功高强。我本想擒下深究聚友帮背后还有何人支助,不料是我自不量力……”
张、薛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受皇命跟随井潇然而来,私下还受皇上密令来监视井潇然。
此行井潇然已经是第二次受伤。剿灭江湖门派聚友帮、重创大力帮、断绝明县蝶梦楼与江湖武林的联系,不敢说井潇然对皇上是绝对的忠心,可是毕竟也立下了功劳。
当晚之事虽有疑惑,却也是他们亲眼所见。
床上的人闷哼一声。
两位护卫回过神。
“属下,定如实禀报皇上。”
井潇然重伤未愈,不过几句话时间,倦意上涌,不知不觉渐渐睡去。
听着呼吸变得平缓低沉,两位护卫大人也不多留,行了一礼退下。
房中响起了房门合上的声音,床上的人又缓缓睁开眼。
不知道他们信了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