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潇然一直默默站在楼梯边,待县令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之后才负手慢慢走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李中禹已经不能还猜不到是他了。
楼里慌作一团,众人还不清楚怎么回事。
李中禹推开跑到自己身边干焦急的掌柜,径直走到井潇然面前,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井潇然静静地凝视他许久,才说:“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猜想,如果猜到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井潇然一直收敛着性子,这会事情已经不需要再隐瞒,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李中禹,器宇不凡,镇定从容。
李中禹不仅屏息。
原来,被他所用的这个所谓书生,气势有这般凛然吗?
李中禹瞪着他一步步往外走,想也不想就喊:“拦下他!”
井潇然回头看了一眼,凝气指尖在自己膻中穴一点,立即运气掌中往桌上一拍,掌风横扫,桌子应声炸裂,木渣直射一拥而上的打手。
此地不宜久留。
见一式起效,井潇然也不犹豫了,转身几步就飞身离开,眨眼不见了人影。
李中禹脸色阴沉地望着他消失,顾不上楼面的吵乱,甩手回内院。
早在听到有下属来包厢报告县令带人闯进欢喜楼时,李中禹直觉就感到不妙,立即命付伯带张裕带内院密室去躲着。
现在不知道县令手上掌握了多少证据,所以不能让张裕落到他手里。聚友帮死也就死了,但是万一连累到大力帮,李中禹就不得不慎重了!
李中禹在内院打点了人手加紧护院,然后匆匆回到书房,拧开书房里屋床底的机关,爬进床下面蓦地打开的洞。
沿着楼梯下去,渐渐看到了烛光。下到密室时,地上已经一片碎瓷,显然是张裕已经在这里发泄过了。
李中禹皱起眉,不悦道:“这是发脾气的时候么?长兄快想想对策。”
张裕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怒气冲冲地喊:“想想想,想什么想,不就是有人给老子下套吗,你小子是风凉了!不会是你故意请老子过来好让人瓮中捉鳖吧!”
“发什么疯!”
若不是此时怕少了张裕就少了一个垫背商量的,李中禹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老废物。
付伯忙出来圆场:“两位冷静冷静,不要内讧,想想翰县如果没了两位,那么是谁得益最大?”
张裕重重地哼了一声:“除了老子,谁都得益!”
李中禹坐在一边不搭理他,心里渐渐静下来思索。
说得益最大是谁,那还真是其余三仙馆都有可能。
“说到有这个本事,那也就只有那个女人了。”李中禹黑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
张裕一听又火起了,手一挥,将新沏上的茶打翻。
李中禹没看他,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
“那女人一来,就解决了那些官府来闹事的走狗,就她彻州一直安然无恙。”
张裕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可不是说清风坊被打压了吗?”
“那丫头本事那么大,捏造几个假消息会是难事吗?”说着,李中禹脸色更难看了。
他一直有野心掌握北方。如果说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假的,意思是阮靖唯已经封锁了翰县的消息来往,没准这女人都已经连其余两个帮派都掌握了。
李中禹余光瞄了下旁边的张裕。
张裕这个老莽汉,现在只知道板着张几乎能滴水的老脸,根本也想不出什么方法。
虽然十有八九就是阮靖唯在暗地里算计,可是他也没有证据说一定就是阮靖唯。
但是,阮靖唯只要在北方一天,他的愿望都不可能实现。
那何不就利用利用这个人呢?
“长兄,既然她对你我不仁,何不我们也对她不义呢?”
夜色骇人。风雪骤停夜里,仿佛是为策划下一场暴风雪而准备的宁静。
井潇然怕有人跟踪,一路沿着阴影行走,在外面绕了几圈之后才进了衙门。
衙门里久违地灯火通明。县令就在堂中徘徊,令一众衙役回避,连皓月都已经准备了厢房安顿了。
来来回回在后堂踱了许久,县令一转身,终于看到了那个几次让他做噩梦的人出现。
“大人!”
县令没待井潇然进来,就先迎了上去,带了些邀功的成分说:“下官已经按大人说的,到贼窝去把人全押回来了,关于声声阁的黑账,下官也让人去收集证据了。至于皓月姑娘,现在——”
井潇然抬手止住他的话,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你可知道张裕去哪了?”
县令立刻脸色一变,噎住了话头。
井潇然看了他一眼:“在欢喜楼。”
“下官马上派人去把人抓回来!”
“不用。”井潇然摆摆手,走到座上坐下。县令连忙给他递上茶。
井潇然抿了一口,比了下旁边的椅子。
县令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下官就站着、站着!”
井潇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你方才让人进内院搜都没搜到,显然是欢喜楼里有你搜不着的密室,你先抓紧时间把证据集齐,捣了声声阁背后的老窝,到时候不愁张裕不从欢喜楼出来。”
县令忙应是。
井潇然琢磨了下,又吩咐道:“这几天,有可能会有人闯进来,你要命人加强护院。”
县令想了下,问:“要再聘人吗?”
“不要。”井潇然摇摇头,“非常时期,外面的人信不得。”
县令了然。
眼下井潇然心平气和和他说话,县令开始觉着这人有不可怖了。
毕竟面前这人年纪最多二十,尚年轻的很,虽然掌着他小命,却没什么威慑力。
井潇然对县令的叮嘱也就到这里。本想去看看皓月的,见天色已晚,还是作罢,让人带自己去厢房。
领井潇然到厢房的奴才离开之后,井潇然负手在门口站了会,忽然说:“你们都出来罢!”
话音才落,几名朴素百姓打扮的人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出来,整齐地跪在井潇然面前待命。
井潇然还是第一次让这些人现身,一一打量了下,正色道:“你们这几日守着衙门,不要让身份不明的人靠近,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是!”
“去吧!”
井潇然谨慎地观察过四周之后,才转身回房。
一关上门,井潇然就听到有人戏谑地说:“不要让身份不明的人靠近,我这不是进来了吗?”
井潇然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只是问:“如何了?”
初闲点点头:“张裕就在欢喜楼里没错。”
井潇然在桌边坐下来,握着拳头沉吟。
“我方才潜进欢喜楼内院,怕留下痕迹,所以没有跟着进密室,但是我看到付伯亲自带着人出去了。”
井潇然蹙眉问:“付伯去做什么?”
“往彻州方向去了。”
风大无星夜。
阮靖唯和玉卿两人在书房里默然坐了许久,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见到有黑影回报。
“他终究还是利用了皓月。”
听阮靖唯叹息,玉卿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感觉阮靖唯一直很不愿意让井潇然掺进来,那一开始不要用他不就好了吗?
玉卿倒没有问原因,只是想看她接下来的安排。
阮靖唯低头思索了许久。
玉卿挥手让那名黑影先行退下,然后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接下来井潇然会做什么?”
“嗯?”玉卿讶然。
阮靖唯看了他一眼,食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点了三滴。
“朝廷一共来了三队人。方与防的人已经去除了,剩下的就是受井潇然调动的两队人。井潇然是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呢?”
玉卿听到动静,回头又看向门口。
又一名黑影进来禀报。
“大力帮的付伯进了彻州境界。”
玉卿回看阮靖唯。“你何不猜猜他是来做什么的?”
“……”阮靖唯想了下,瞥向那三滴水,忽然抬手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