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蕨运转内息,夹裹着玄灵草所化的灵力,迅速暂时补缺着受损堵塞的经脉,伤势立刻压制下来,最起码,可以压制一个时辰。
阴柔之人见状大惊,心神恍惚之下又气血攻心,顿时头脑晕厥起来。
眼睛里的那个红色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在眼里不断放大,放大。知道整个人都被那红色如血般的影子所笼罩。
“不……不要……师弟……有话好好说,师兄错了!是师兄的错,我道歉。道歉!”那阴柔之人狼狈的在地上蹭着,以求那血红阴影能够离自己远一点。
猩红阴影步步紧逼,在那一瞬间,似乎化成了洪水猛兽,抢食饿狼,阎王的使者。
阴柔之人绝望的失声求饶,直到涕泗横流,连声哀求。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内门弟子风光无限,平日里眼高于顶,目中无人。那是何等风光之景。加上自己天资不错身边总是莺莺燕燕,美颜如花,那是何等风流。
今日只是下山谋财害命,清除异党,最终却落得个人财两空,小命不保,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在未来如何拉拢势力,一展宏图!
然而那魔鬼般的身影,步步紧逼的步伐。那血红的一片,似乎都预示了,一个生命的消亡。
事事无常,生死难料。
前刻风光,化作此时骸骨。天差地别之大,令人叹息。
韩蕨已经提起了全身内力,凝于拳中,箭在弦上,只待射杀。
他面上如常,无喜无悲,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时常取走人命的无常使者。
“要怪……就怪你这个人时运不济吧……”韩蕨忽然说出一句话。
阴柔之人听闻此言,浑身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师弟……师兄败了……师兄来……陪你了。”
——
韩蕨默默的站在两座坟头,面前的土坟简单而诡异,没有花圈,没有纸钱。甚至没有写着墓主名字的碑刻。
在这暗无天日,却有不少飞禽走兽的林中矗立着。
韩蕨木然无言,右拳上,竟然有斑驳血迹,甚至带着点点昏白。
它刚刚结束了一个年轻的,充满无限活力的生命。那些红白血污,仿若纹身一般,永不褪去似的。
他成功的完成了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埋伏,也有一笔不菲的收获。但是心里一直沉甸甸的,还有一股子酸涩。
他缓缓抬起右手,看着掌心的鲜艳,喃喃道:“此路血腥,我真的可以走下去吗?”说着,他摇摇头。
一将功成万骨枯!巅峰,就是血和肉,泪水与汗水硬生生砌出来的!
直到今日,韩蕨才开始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究竟是多么残酷。自己亲身体会到的,包括未曾体会的。
只有更血腥,只会更灰暗。
或许……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死掉,死在一个不毛之地,永永远远湮没在一片尘埃之中,被天下人遗忘在岁月的尘埃里。
韩蕨心里一紧,似乎抓到了什么,但仔细寻去,却又空荡荡的。似乎领悟了什么,却不能清楚的认识。
“今日,是我韩蕨人生中第一次杀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死我活,乃是天道!”
此刻,韩蕨终于压制不住,气血翻涌之下,内伤复发,一口闷血喷出。在空中掀起一片灿烂雪花。
他步履蹒跚的离开了这埋骨之地,离开了这个记忆深刻,但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萋深之地。
——
韩蕨勉强到达了那温泉草地,因为伤势没有及时运功压制,此时,疼痛之感已经如同潮水般向韩蕨的大脑袭来。
他终于一个趔趄,脚下生绊,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倒在草地上。
他此刻面色煞白,冷汗不断地从额头冒出,嘴唇上下哆嗦着。
韩蕨知道如果再不运功疗伤便晚了,内伤不及时医治,很有可能留下后悔终身的后遗症。
不知道有多少天资傲人者本来人生应该是青云直上的,可能就是会因为曾经的未曾留意的小小内伤而导致经脉在不知不觉间损毁。
以至于终身止步于一个或高活低的瓶颈,耗尽毕生心血未曾进得一步。最后寿元枯竭而亡。
但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从丹田里冲上四肢,如同奔涌的浪潮,在韩蕨的经脉中席卷着。
丹田里蓄积已久的磅礴灵力源源不断的在内力之源里膨胀,将内力之源充实得更大。
“嗯!”
韩蕨在这莫名感觉出现的一刹那,呼吸都快滞住了。
如果那本《练体术》中诉说无错的话,这就是——突破之兆!
可是,要说这个月以来整个钰铭门兼具着极致倒霉和无比幸运,非韩蕨莫属了。
内伤复发,此刻体内需要内力温养,经脉受损、脆弱,触之即破。此刻应该安心温水煮青蛙似的疗伤!
可是居然要突破了!
韩蕨在杀死阴柔之人之后,有了一番似有非无得感悟,再加上前几日不断服食灵液,其实就有了这种感觉,只不过不是很强烈,当时和着伤势强行压了下去。然而天意弄人,伤势复发之下,那突破之意居然也随之喷薄欲出。
原本已经不堪重负的经脉怎么能够承受那进阶时的磅礴内力流转!?
轻则一身武功尽废,神经瘫痪,终身只能如同废人一般在床上度过。
重则当场猝死,毫无挽救余地。
“可恶……此乃进退维谷之境,骑虎难下时分。究竟要如何……才能化解此刻危机。”
韩蕨的脑袋飞速的转动着,但伤势与突破之威却刻不容缓。
半个时辰过去了。
韩蕨额头鬓角之上已是汗流入注,他满脸煞白毫无血色,从面相来看,他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有一个定源境长老来相助,命或许能保住,但修为绝对尽废!
而且终其一生,不能踏入武境半步!
这在这个尚武轻文的世界里,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甚至连街边缺胳膊少腿的街头乞丐都打不过。
此刻韩蕨脑子里一片浆糊,再也无暇去思考对策,那无边无尽的如焚烧一般的丹田已经让他痛不欲生。
少倾,他嘴角露出一丝凄婉惨笑,闷哼一声,晕厥过去,倒在了绿草如茵的地上。
——
天色已晚,远方的鱼肚白带着一丝黄晕。已经能够看到另一边的宽阔的住宿区升起袅袅炊烟。
韩蕨仍然禁闭着双眼,在沉睡着,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
但是——
足足数百只灵兽在他躺身之地徘徊,伏卧着。
狂野凶残,嗜血如命的猛兽三纹恶虎。它不负平日里山中之王的形象,居然乖顺如同猫咪般在韩蕨身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软绵绵的趴着。
即使就在眼旁淡定食草的四角鹿时不时碰它一两下,也毫无凶恶之意。
若是一个来着善于驯兽的宗门的弟子看到这一幕,必然会目瞪口呆。思维混乱不能自已。
弱肉强食,这是规则。
恐怕只有咱们的老祖才能这样做到吧。这不是普通山中野兽,这是妖兽啊!
但这不是最诡异的,诡异的是,在韩蕨的身边,凌空漂浮着一个幽幽的淡蓝色影子。影子模糊不堪,微微透亮。
“吸收了那什么钟灵的灵体,总算修复了一点本皇子的灵魂。该死,若是那钟灵有万年道行,本皇子也足以勉强发挥我的天地宝体的恢复手段。……这一世也轮回得太烂了……这什么身体呀!”
那影子阴恻恻的说:“无论如何,本皇子的天地宝体已经展露冰水一角……韩蕨……本皇子最后会不会完全苏醒。就看你能不能强大到足以让我魂体完整……最后觉醒的地步了。
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一路走来……其实是为别人铺路……而你自己将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那个时候就只有本皇子,没有韩蕨……因为你是我第九十九次轮回!九九之术,天意难测!”
最后几句,是冲着韩蕨说的。
影子顿时散发出一股王霸之气,这股气息甚至勾动了一旁的灵兽开始惴惴不安,骚动起来。
然后,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分散注入韩蕨体内。
“现在,让你尝尝本皇子的天地宝体的甜头吧……快些长大,吸收更多的能量,让宝体功效发挥到最大!上万个钟灵……不,千万个……上亿个……你要找到上亿个钟灵那么多的灵体力量!这样……这样才能让我苏醒啊……苏醒……”
——
“蕨菜……蕨菜……小……师弟……醒醒……醒醒……”
在一片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中,一声声呼唤从耳边传来,那么熟悉,却那么遥远。
韩蕨下意识的想低低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燥得要烧起来似的,只得闷哼两声,再无下文。
“蕨菜……蕨菜!你别吓我!哎!”
玉儿看他没死,总算舒了口气。今日兴高采烈的下山来,居然发现韩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印堂发黑的样子,生机薄弱。
这可让玉儿吓得不轻,昨日还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莫不是经历了人生的生死大劫?
把把韩蕨的脉相,但却异常诡异的沉稳有力,甚至,甚至还隐隐约约有赶超自己的奇异感觉。
怎么回事?
他……他……莫不是突破了?然后突破失败反噬?走火入魔?那他的脉相为何如此磅礴,源源不绝似的。
再说了,这才几日,他就突破了?怎么可能?自己当年突破生源境第三层也好歹花了一年半载吧?就算是方师姐也不可能有如此速度吧?
灵儿想破脑袋都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姐……”韩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深陷一片温香软玉之中,时不时传入鼻息的那股幽香如兰的气息,就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听到韩蕨沙哑萎靡的声音,霖儿终于长长的叹道:“你这死家伙,吓死本姑娘了。我还以为就要天人永隔了呢。”
呵气如兰的气息铺面而来,韩蕨煞白的脸上顿时浮起格格不入的红晕,道:“师姐,你能不能扶我起来……这……这……”
霖儿闻言一惊,怀中韩蕨面露尴尬之色,便立刻抽身站起,手足无措的样子,期期艾艾的道:“你这臭流氓,刚醒就调戏女孩子!哼!我以后不给你配药了!”
韩蕨苦涩一笑,就地打坐,运转内力。
果然么,我现在已经生源境三层了,离固源境只有一步之遥。
那股感觉,很是神异!在昏迷醒后,发现自己不但没自爆,还硬生生提升了功力。本来必死的局面忽然就一个昏迷解决了,这很令人困惑的。
韩蕨心里不是滋味,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自己似的。自己的血液有返祖奇效这等逆天功能,现在本应下地狱的自己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难道,与我那段尘封的记忆相干?三年前,我到底是什么人?
又为何失去了记忆。
此时此刻,享受到生源三层的磅礴内力的同时,他做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师姐!”
“嗯?”
“我有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