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星夜长空。
夜还未尽，依旧有着灰霾挂在天空上，仍是不见一缕阳光，却隐隐能视物，在这一片混沌中，韩蕨起床了。
“五更天了……”
韩蕨急不可耐的轻手轻脚穿着衣物，可是当穿到外衣时，便停下了，想了想，还是从两件红色弟子锦袍里拿了一件，穿上了。
崭新的衣物在身，却不知为何韩蕨仍然感觉很是别扭。
穿上鞋子，站起身来环视一圈才发现。
自己居然是起得最晚的人！
闻风、林霄旭的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如豆腐块一样方正。看来两人早已起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韩蕨皱着眉，不解的望窗外一望，确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墨绿入眼。
时不我待，看来自己要更加努力了。
——
“这……这，这是你的？”霖儿瞪大了美眸。
韩蕨虽然已经满头大汗，却是强装镇定的抬头看天，一副思考人生状。
原来韩蕨早晨到了温泉练功。大概接近午时，霖儿就蹦蹦跳跳的来了。
他思考再三，还是取了两株株灵草用精血催发了四倍药性。当然是灵儿还没有来时动手的，他还没有把他的秘密分享给任何人的准备。
霖儿娇躯一颤，脸蛋向前一蹭，离韩蕨就只有半尺有余，但还是能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
韩蕨也被她这样突然一下给弄懵了，虽然心里早就料想到了她的反应，却没想到还是很是心虚的感觉。
霖儿的脸蛋红扑扑的，纤细的眉毛高高的扬起，一股震惊之意在她漆黑如墨的眼珠里流转。
“嗯，这就是我的，对，我家中长辈给我的。”韩蕨无比坚定的说，尽力装出事实与自己说的一样的胸有成竹的模样。
霖儿毫无掩饰的劈脸问道：“蕨菜！这灵草是在哪里发现的，不要骗你师姐！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你家大人给你的。”
阵阵香津唾液喷了一脸，韩蕨一抹脸，面红耳赤的说：“没有……这就是我家，大人给的……”
霖儿直勾勾的看了韩蕨一阵，只叫他感觉做贼心虚，无地自容，终于她噗嗤一笑：“你这个傻蛋，你不知道你根本不会骗人吗？一个‘假”字就摆在你脸上呢！笨蛋。”
霖儿的笑声清脆如鸣蹄，似珠打芭蕉，散了一地。
韩蕨憨憨地挠挠头，也不知如何解释，嘴里嘟嘟囔囔半天却也没个词儿迸蹦出来。
“可是……”
“好了，好了。蕨菜，听师姐说。”霖儿忽然正色道。
韩蕨看霖儿俏脸上已经一脸严肃之色，就知道她是真的要讲正事，就闭嘴不再打岔了。
“你身怀返祖灵药的事情绝对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更不要说拿出来展示炫耀一下了。包括师姐也不行！”霖儿眯着眼说道。
韩蕨点点头，说道：“师姐不说我也知道的，我也不可能这么笨，把我能让灵……”
话说到这里，韩蕨直后悔的差点甩了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差点又漏嘴了不是！他差点说出了：我能让灵药返祖。这样的混账话来。
霖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后一句话，或许是有意错过了，她并没有再提。
“或许你发现了这样一块盛产灵药的宝地，或许不是。但师姐要提醒你，这可能是你崛起的机遇。
——也可能是你夭折于此的契机！”
韩蕨默默的点点头。他知道灵儿是为他好。
“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再把这种返祖灵药拿出来，别拿这灵药去找药师！除非这个药师是你亲爹！
相信师姐，不要以为师姐在说笑。”
霖儿身为药宫大弟子，千万天材地宝流经她手，对于天材地宝所引起的纠纷，甚至于是命案。那实在是……数不胜数。
即使她当灵植做大白菜用，但她也深刻的知晓，这些纤维植株，在一定情况下，就是杀人真凶！而且是天上地下，杀人如杀狗，屠戮人性的第一狂魔！
哪个武林高手不会因为一株能够突破瓶颈，提升功力的灵药大打出手。甚至于杀人夺宝，血溅五步！
每一株送到药师手里，等待配置的珍稀灵草，都沾染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霖儿不得不慎重，不得不多次警告于韩蕨。
“你或许不知道，不以为然，蕨菜，我跟你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霖儿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时而娓娓道来，时而举例说明，甚至引经据典，圣贤之言，信手拈来。
韩蕨听得一脸泡沫腥子，却是津津有味，这等关怀之意，无比温暖，怎么忍心打断？
“……嗬……就是这样……呼呼……你，你，傻笑什么呢。呦呵，姑奶奶废了半天口水，你听进去几句啊？喂，臭蕨菜！”
韩蕨赶紧起身，在一旁摘了一片芭蕉叶，做成杯子状，在温泉里舀了瓢，赶紧送到灵儿嘴边。
“嘻嘻，师姐渴了吧……”照着刚才那喋喋不休的势头讲一天一夜，这丫头铁定脱水而亡！瞧瞧，光喷在我脸上的口水都有一桶了。
灵儿娇丽的白了他一眼，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也不枉师姐给你说了半天。”
韩蕨翻着白眼，这丫头还真来劲了，一直把自己摆在长辈位置，教训了我半天！
“师姐，你喝水大口点吧。你看这周围的花草都被你说得水灵灵的了。你瞧，一捏都出水了”
“哼，这是女儿家的矜持，你不懂。对了，什么叫花草被我说得水灵灵的了，还出水了。”
“嘿！还不是被您的玉津灵液给浇出来的，您看，呦呵，这菊花都笑烂了！”韩蕨阴阳怪气的说。
“玉津灵液？那是什么……呃！韩蕨，你找打！姑奶奶说话才不喷口水呢！”
灵儿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刚才光顾着讲了，好像是没有注意形象啊。哎呀呀，本姑娘的脸都被这小子丢尽了！这死相，看打！
韩蕨猝不及防，被灵儿一把扑倒在地，胸口上被一对粉拳连揍数招。
霖儿道：“敢调笑师姐！找打！”
韩蕨一个猛狗扑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嘴里打大叫道：“哇呀呀呀！气死爷了，哪里来的野姑娘，让本大人代你家长辈，好生教训你这没礼节的野皮子！”
灵儿柳眉一弯，气得小嘴抽抽的，带着一口老血一头撞过去：“韩蕨，姑奶奶跟你同归于尽！”
韩蕨正气凛然的挺起胸膛，大声喝到：“你这为害人间的妖精，看贫道施展天法，替天行道，收了你！”
说着就和一头撞过来的灵儿扭打成一团……
——
霖儿终于娇躯一颤，浑身乏力的躺在了温泉边的，那柔若棉絮的草甸之上，脸上泛起一阵运动后的晕红。
“你……你这个死蕨菜……呼呼……累死本小姐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却也笑着说道：“让我打一掌会死啊？就知道欺负你师姐。”
韩蕨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气来。
你妹的固源四层的高手，比我还高两层，我欺负你？哎哟，我容易吗我，练了一上午的功，早就精疲力竭了，这还跟你一起疯，要死了好吗？
想到这，韩蕨果断的掏出了灵儿配置的药液，咕噜咕噜喝了整整一份。
一股柔和如清风过体的感觉勃然而发，韩蕨浑身毛孔似乎受到了刺激似的全部张开，属于灵气的安慰顺着经脉遍走全身。
药液在顺着韩蕨的肠道里开始挥发，凉凉的，就像一捧冰彻的清水，滋润了韩蕨已经柴火燃尽的身体。
“爽！”
他不自觉的叫出声，紧绷的身体也在那一刹那伸展开来，无比舒坦。
灵儿这个四品药师果然是名副其实，这药效简直是立竿见影，忒有效了。
不过，又少了一份。
可恶，这药液消耗得太快了。
霖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有了神采，凑上来，傻呵呵的笑着问：“呀呵！小蕨子，师姐的药是不是很神奇呀，来来来，夸几句让师姐乐呵乐呵。”
“啊呀，老太婆，你的简直是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简直是太有效了，那个喝一口提神醒脑，再喝一口长生不老啊。”
“嗯……乖，这小嘴忒甜……嗯！你说什么？老太婆！你丫找死啊！”
“别动手！女侠，有话好好说……”
这对冤家活活互掐了半天，直到两人再一次累到直不起腰来，又躺在了草地上。
不多时，霖儿脆生生的声音才传过来。
“蕨菜，说正经的。你还有什么灵植需要找人配置的话，就交给师姐吧。”
她说得很谨慎，并没有直接让韩蕨把所有灵草拿出来，她知道，他们还没有到那种真真正正能坦诚相待的那种地步。
至少，她能看出来韩蕨的眼神里，种有一种戒备之心。
当然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这个世界！他对所有事情都存在着戒惧，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生活琐事。
他就像把自己装在了一个满是刺的套装里，然后背着这个套子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交际，应酬里不断地回旋着。
霖儿相信，如果韩蕨真的有那么几个能够让他完全放下武装，放下戒备的人。那一定是他的至亲，和他朝夕相处，值得托付相信的亲人！
至于外人，想真正的和他达到感情相连，坦诚相待的地步。太难。
正如霖儿当初所说——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
韩蕨不算笨，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能体会到灵儿语言中的那股无奈之意。
“嗯，我明白，师姐是为我好。”
灵儿手撑在地上，直起半个身子，小巧灵秀的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韩蕨，说道：“蕨菜，你这两株玄灵草我不会要的，你放心。下次一定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再将这些天材地宝随意展示人前了。”
韩蕨眼睛一眯：“玄灵草……？”
话语中的疑问之意却露无疑。
霖儿说道：“嗯，你这个已经不属于普通的有返祖之兆的灵植了，而是货真价实的远古灵草。据我所知，此药草当是玄灵草无疑。别说其他人——我这个药宫……呃……四品药师已经对这两株玄灵草很是动心了。”
其实她说得比较隐晦，应该是非非非非非非常动心才对，那一刻，她都能深刻体会到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株灵药不惜杀人越货。
韩蕨一愣，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霖儿伸出四个青葱嫩白的手指头，接着说：“你这个玄灵草，药性比一品灵草，高出了四倍药性！整整四倍！”
韩蕨眼睛一瞪，四倍！天哪，那岂不是一顶四？况且精血我有，慢慢培养的话，我岂不是就……
霖儿看着韩蕨忽然不吭声，痴呆了似的，两眼放光，一条水迹从嘴角蜿蜒而下，一脸古怪之色。推推他，说道：“哎……哎！你咋了，咋了。”
韩蕨一抹口水，张开双臂，就想和霖儿来一个熊抱！霖儿怎会让他得逞？玉脚一蹬，那鞋面就踏在了韩蕨脸上。
“臭流氓！想吃姑奶奶豆腐？”
“呜……”
“不过……韩蕨啊。”霖儿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小脸红红的，把韩蕨从地上扶起来。“我的小师弟啊，蕨弟弟啊……”
韩蕨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打着寒颤，听她如此发嗲，此妖女必有贼心！
“嗯？师姐有话直说，不必弯弯绕绕的。”
“你那个……玄灵草啊……”
“哦？……所以呢。”
“你看……师姐吧……平易近人，不辞辛苦。还给你配了药液，这个……这个玄灵草……”
灵儿涨红了脸，在韩蕨耳边轻声说。
“好师弟……就给师姐一株。不！半株呗！”
——
韩蕨接下来这几日，活得那叫一个痛苦，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灵儿用那一株四倍返祖灵药玄灵草，配置出了几十瓶有舒肌养神的药液出来。
韩蕨自然呗被灵儿逼着发疯似的练功。
习武者最忌讳急功近利，所谓欲速则不达。像韩蕨这样自损八百的练功方式，也可为疯狂了。然而有灵液在手，累了，伤了，痛了。
一瓶解决。
常人如果按韩蕨那么疯练，没有灵液回复，那么绝对会浑身肌腱拉伤，经脉受损。第二天能站起来都算能吃苦，体质强。
何况韩蕨在练功过程中一天至少要晕过去数次！
——
“站直了！马步扎稳！蕨菜，不要去想自己如何如何的承受不住了！排除杂念，心境空澈！”
这是一处小瀑布，哗啦啦的银光满天飞舞，澎湃有力的迸射四溅，仿佛在宣示着它的强劲有力。
韩蕨一身泥沙灌的背心，被水流狠狠的冲刷，泥沙吸水而变得愈加沉重，双腿也开始抖擞。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伫立在一片银花的世界。
皮肤如同被刀狠狠地割，火辣与冰凉互相冲击，直到仿佛失去知觉。
背上是越来越沉的泥沙。
哗——
韩蕨终于支撑不住，再次被强劲的水流冲了下来。扑通一声掉进了波光粼粼的湖中。
意识已经模糊，耳朵里在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后，如同聋了一般，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但这一切仿佛是在享受，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蕨菜……蕨菜……”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即使模糊，依然动听。接着，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自己的脖子就被托住了，然后不省人事……
——
韩蕨再次醒来，是因为阳光直直的照在了脸上。一睁眼，就是一张俏丽清纯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盖在眼眸。精致的小鼻子粉雕玉琢，红唇微微嘟起，煞是可爱。
他心里忍不住一荡，竟然有些失神。直到眼睛有些干涩，才反应过来。
这是在一棵树下，阳光有些强烈，透过叶子的层层封锁，在照在了韩蕨脸上。
在树的荫蔽下，灵儿背靠大树，垂着臻首，散乱着如墨的青丝。
他的头则枕在灵儿那条纤细却丰腴的大腿上，弹性十足，十分舒服。
韩蕨蹑手蹑脚的悄悄爬起来，却还是惊醒了灵儿，灵儿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迷糊着双眼，这才看见傻站在一旁的韩蕨。
“呜嗯……嗯，这一觉可睡得真舒服呀……”霖儿像个小猫似的伸着懒腰。
韩蕨心里暗叹一声，主动伸手，把灵儿从草地上拽了起来。
灵儿起身，整理整理衣衫，这才对韩蕨说：“蕨菜，我看今日你就早些回去吧。刚才你又晕了，受的伤还不轻，我给你灌了两瓶药液，才勉强让你恢复过来……哎呀，还是太拼了些，这样不好。”
韩蕨舒活舒活筋骨，仍是有些酸疼难忍，说道：“确实有些过了……”
霖儿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有些过了？你在这四天里，晕了三十二次！你不疼……我看着都有些心疼……”
韩蕨抿抿嘴，诚恳的说：“师姐，真的谢谢你……你这几天又是给我陪练，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不得不说，灵儿这几日全心全意陪韩蕨操练。甚至亲自上阵，与韩蕨切磋，给他不少的指导，也积累了不少的实战经验。
毕竟灵儿也是固源境四层的强者，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指导韩蕨这种生源二层的渣渣自然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